师徒二人做下了案情记录,然后沉默的离开了鉴定中心的办公楼。
对于即将面对何等残忍的敌人,他们之间早已心照不宣。
敌人是暗处蛰伏的黑鹰和毒蛇,以及无数隐藏的帮凶爪牙,此时他们任何一个错误的决策都将是致命的。
他们一步步走下鉴定中心高高的台阶,离开了最后的一丝光亮,奋不顾身的踏进了黑暗。
“王师傅!王宇!”前方等待的赵越冲他们喊了一声,然后跑了过来。
王宇问他:“早都下班了,你怎么没回宿舍?”
“我听说你们要过来,就在这边等会你们。”赵越似乎完全不知道他们二人今天了解到的事情,脸上尽是天真且残忍的笑容。
“是吗?正好我们开车送你回宿舍吧。”一直没说话的王振业清了清嗓子,努力作出轻松的姿态,帮赵越拉开了车门。
赵越立马觉察出了不对劲。
但他还是乖乖的上了车,王振业开的飞快,王宇一路上也没有开口,三人就那样沉默了一路。
到了青年宿舍区附近,王振业才终于开口:“赵越,你住几号楼?”
“这边路窄不好调头,师傅就把我放在这边就行,我走两步就到了。”赵越下了车,站在车灯面前,笑眯眯的冲着前车窗的两人挥了挥手,就转头往宿舍区里面走去了。
走过一小段路程,他回过头看了看,确认那辆车已经不在附近了,就停下了脚步。
他抬头确认了一眼楼号,坐在了楼前的花坛边上,猜测着王宇到底会遇到些什么事,也细细咀嚼着刚才的沉默。
这时大概也就是晚上七点左右。
下班的年轻人们都推着车、搭着伴儿陆续回来休息,面前的青年宿舍逐渐一盏盏的亮起了灯,年轻人们所特有的欢声笑语漂浮在宿舍楼每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方块窗户中。
赵越抬着头,看着围绕着路灯、拼命往上撞去的飞蛾和蚊虫。
密密麻麻的,组成一片黑色的云。
昏黄的灯光下,不时有几只虫子被路灯的温度灼伤了翅膀,掉落在地上化为尘土。
如同死在舞台上的演员,留下最后一次悲惨的落幕。
他觉得这些昆虫与生俱来的趋光性,实在是老天爷很蠢的安排。
明明会痛,却还非要自投罗网。
面前就是南墙,却直直的撞个头破血流,根本没有回头的概念。
赵越出了神,思绪飘向远方。
此时的王宇已经带好一身装备,跟着几个同事来到家属区附近,开始了晚上的值守。
两人的眼中,一扇扇窗中的灯光逐渐熄灭,响动、人声缓缓停息,万籁俱寂。
而这时。
夜晚的帷幕才刚刚开启。
秉烛待旦
王宇埋伏在家属区大门口某栋楼的楼顶,死死盯着楼下街道的一举一动。
他就像狙击手,几乎一动不动,也不发出任何声响,用肉眼监控着每一处活动。
家属区的住宅楼层一共也就四五层,举架也不高,所以他必须保证自己足够隐蔽,不然关键时刻就可能会惊动楼下的嫌疑人,所有人的努力也会付之东流。
楼顶的风有点大,吹在身上寒浸浸的,王宇有点想打喷嚏,但是他强忍住了。并用微不可察的动作,缓缓地把自己的制服拉链拉到下巴。
这是一场苦战,为了随时可能出现的嫌疑人,他们必须付出足够的耐心去等待。
凝神观察了几个小时,王宇已经把楼下的设施、物品都刻在了脑子里。
这段时间楼下并没有出现什么可疑的情况,也没什么风吹草动。长时间专注的状态让他的注意力有点分散了,他开始想象着,假如自己是嫌疑人,会怎么行动。
他想,他肯定会穿上自己最不起眼的旧短袖圆领线衣,穿上那双有点开胶的人字趿拉板儿,再拎上一兜垃圾,就和所有傍晚出来扔垃圾的居民一样,溜溜达达、悠闲的在家属区逛上好几圈,同时迅速的寻找自己可以躲避藏身的地点。
那些点位必定要视野开阔、有遮有挡,同时又可以观察周围的情况。
等到夜深人静之时,他再寻找时机,缺钱就去偷、去抢,借助黑夜天然的掩护,寻找一切机会达到自己的目的,释放自己阴暗的欲望。
假如他去作案,他不会在刚入夜的时间行动,而是在天快亮起来的凌晨时分出动,趁着整座城的百姓都陷入黑甜乡、就连民警们都开始打起瞌睡的间隙,迅速的从隐秘的洞穴中窜出来,狠狠的衔住面前的白兔,享受它甘美的血肉。
王宇经常这样幻想,把自己放在嫌疑人的角度,然后倒推他可能的行动。
有点像是玩一场推理游戏,他十分沉迷并乐在其中。
反正世界本来就是一场幻梦。
不知不觉,天已经快亮了,透出毛玻璃一样的灰色,微微起了露水。
这一夜无事发生,对讲机里即将来换班的同事小李发来了信号:“王宇王宇,我已到达,请回应,请回应。”
王宇无声的离开了楼顶,转身下到楼道里,按下对讲机的旋钮,低声回复:“收到收到。”
小李轻手轻脚的上了楼,王宇在顶楼口等着他。
“我替你的班来了,快回去休息吧。”小李从兜里掏出一包简装的小包饼干,塞给王宇。
王宇直接拆开塞进嘴里:“好嘞,你也当心点,有情况及时通知大家。”
他注意到小李只穿了夏装,而这时候楼顶还没出太阳,有点冷,就把自己的制服脱下来,递给小李:“披上点儿,楼顶风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