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最近才招来的私人助理能力好嘴巴也甜,沈铎临时去阳台接了个电话,趁着放衣服的空档,尤杨随口跟她聊了两句,等到沈铎接完电话回来,她很有眼色地离开了。
沈铎拿着手机轻快地在他脸颊上吻了一记,说:「晚饭外面吃吧,我去接你。」
「只有我们吗?」尤杨侧头问。
「不是,」沈铎拨弄他额前的发丝,说:「熟人聚餐,秦峥请的客,还有几个朋友。」
尤杨的眉头登时便皱起来了。
他盯着沈铎看了好半天,对方的表情很清楚地告诉他,这顿饭没有任何拒绝的馀地。
不省心的事情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自从工作以来,尤杨已经记不住自己听沈铎说了多少遍熟人聚餐,也算不清自己委婉地拒绝过多少回了。
聚餐倒是不假,坐在一起喝酒吃饭的也都是熟人,可说穿了,无非是一群有钱的世家子借着聚餐的由头打点关系互通有无罢了。他们刚刚回国那天晚上尤杨就见识过,酒桌上个个来头不小,好比沈铎口中的秦峥,他结交了十来年的老朋友,一个相当精明的生意人,母家势大,手里好些不清不楚的买卖跟地下挂钩。尤杨曾在新加坡的赌场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完全没看出那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的男人竟然有这样的背景。
尤杨只去过一次聚会便再也不想去了,没有精力应付是一回事,更多的则是因为他们这群人打小一同长大,做事聊天早已自成气场,即便话题捎带上了他能参与的内容,他也感觉自己始终无法融入。以往他工作忙,不能到场沈铎也不能说什麽,现在他谈成了案子,要是再拿诸如此类的藉口推脱不便,那意思未免太过明显了。
「……好,」尤杨许久才说:「去吧。」
沈铎这才笑了起来,撩开手中那缕发丝,又在他脸颊上亲了一记。
这回聚餐的地点选在近郊的一处私厨,据说是秦峥的产业之一,江南水乡式的大宅子,飞檐悬挂冰凌,庭院内覆着一层薄雪,很有古香古色的意境。
由於一出门就碰上了市区的晚高峰,被下班的车流堵在路上不能动弹,等他们到的时候已经错过约好的饭点了。包厢里的朋友们一边招呼他们入座一边开玩笑似的抱怨了几句,沈铎连连说抱歉,笑得很真诚,接过秦峥递过来的酒仰头一口闷了,随即吩咐服务生赶紧上菜。
除了秦峥之外,同座的几乎都是生面孔,因此开席後尤杨极少抬头,不得已的时候才搭腔敷衍一两句,其馀时间只顾专心对付眼前道道精致的菜品。
谈笑时沈铎一直在用眼角馀光瞥他,推杯换盏间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引开了,正儿八经地跟他介绍起这一桌的人来,其中有两个做事的,看起来年纪轻轻,位置却已然不低了,隔着饭桌客气随和的朝尤杨点头示意,笑说都是一家人,以後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尤杨举杯敬酒,喝完了继续低头用筷子挑弄碗中的一块排骨。其实沈铎一介绍他就知道这顿饭的意思了,月初他刚跟沈铎抱怨过一次,公司有份材料上报後迟迟批不下来,他和师兄走动了不少关系,里头有一位死活见不着的,此刻便与他同席。
沈铎这是替他搭桥牵线来了,却没想过他愿不愿意。
气氛因他的冷漠而稍显尴尬,秦峥见状赶忙倒酒暖场,只是还不到三分满的功夫,坐他左手边的男人哼笑了一声,说:「老三,介绍了一轮过去,你就没发现还少了些什麽吗?」
沈铎正喝着汤,闻言抬眼扫了一圈,半晌後才没头没尾地问:「他也来了?」
「哪儿能不来啊,」朋友笑得促狭:「他就等着你呢。」
这话说得意有所指,尤杨原本在一旁默默听着,此时忍不住转头,却只见沈铎面无表情地放了汤碗,拿起毛巾擦手,对那一声笑置若罔闻,倒是秦峥看他满脸疑惑,先把话茬接了,解释道:「老方说桐桐呢,尤杨你见过吧,之前跟我一块儿去机场接你们的那个。」
秦峥说的人尤杨不但见过,甚至还称得上是印象深刻。回国那天从关口出来,他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个站在远处的年轻人,衬衫牛仔,肤色雪白,即便鼻梁上的墨镜挡去了半张脸,但他光是站着,就已经在机场涌动的人潮中显得分外突兀了。
待到近前来,不仅自己,就连沈铎都对着他摘下墨镜的脸愣了好一会儿,直到他主动打起招呼的时候才回过神来。尤杨记得他叫宁予桐,年纪应该要比他们小上几岁,从短暂的交流里能看出来是个教养良好的孩子,气质也跟草木似的清爽乾净,甚至还带着一点矜贵的冷漠——这种冷漠使尤杨莫名回想起了初见时的沈铎,也是这副温柔又疏离的模样,在酒吧卡座的昏暗灯光下拥抱女伴,眉峰自唇角的每一道线条都锋锐到近乎刻薄。
许是出身相近,又在同样的环境下一道成长,才会叫人有相同的感觉。
从机场回市区的路上尤杨听秦峥一行人喊他桐桐,很亲近的称呼,沈铎後来跟他解释,宁予桐在他们之中年纪最小又混得最开,十几年了,所有人都把他当自家弟弟疼。
沈铎这麽说,尤杨也自然这麽听了,只是如今看来并不像这麽一回事。就算不是因为工作而结交的朋友,那也绝对不仅限於秦峥这样的故交知己,他们的关系或许更为复杂。
早在两个人同居之前,关於感情经历,尤杨和沈铎已有过一次坦诚直白的对话。沈铎早他好几年出国,纽约的夜场人尽皆知,沈三少出手阔绰待人体贴,多少男女争破头就为了一次陪睡,私生活的混乱程度可想而知。尤杨自己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走交换项目到美国留学,一出来便什麽都玩儿,还跟自己的室友酒後乱性上过床。这些虽是过去式,可他们既然决定要收心要同居,必定得先对彼此忠诚,才有资格谈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