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热闹了很长一段时间,哪怕这场结侣大典过去了许久,仍然有人不厌其烦地将它提起,又热热闹闹地讨论一番。
但这般的热闹,总归与昆仑无关。
老子踏入玉虚宫中,转过长廊,途中遇到了几个阐教弟子,他对着他们微微颔首,又继续往前走去。
老子又走了很长一段路,方在一个宽大的四四方方的庭院之中,瞧见了凝视着院落中一树洁白梨花的元始。
这一刻,前世与今生的界限再度在他眼前模糊了起来。
殷商灭亡,截教覆灭之时。
元始似乎也是这样,站在一树皎皎的梨花之下,眉目有一半隐在苍茫的飞雪之中,教人辨不分明。他唇线抿得平直,近乎刻薄,眼底却是一片漠然之色。
那时,元始同他说:“封神之事已毕,通天也该想清楚了。”
“披毛戴角、湿生卵化之辈,心性浅薄不堪,本就与仙道无缘。如今应劫而陨,也是合情合理。”天尊的语气冷漠至极,像是从未把那些人当成自己的师侄过。
于是后来的后来,通天也再也没有把他们当成是自己的兄长。
老子不由静默了片刻,一时之间,不知当说些什么。
良久之后,他长叹了一声,唤了一句“元始”。
老子问:“元始,你还记得一切的开头吗?”
元始微微侧过首来,指尖轻淡地搭在一朵梨花之上,像是不清楚他在询问什么。
只是很快,老子又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元始,你还记得封神的开头吗?”
元始轻轻地蹙起了眉头。
他陷入了短暂的回忆,下意识开了口:“帝辛于女娲庙前提诗?女娲被接引准提算计入劫?”
老子仍然看着他,未发一言。
元始的指尖微微颤了一颤,回转过首来,定定地看着老子:“大兄这是何意?”
老子摇了摇头,看着他一字一顿地开了口:“错了啊,对你我而言,封神的起点,是从太乙真人弑杀石矶开始的啊。”
元始微垂了眉眼,克制着攥紧了自己微微泛白的指尖,眼眸隐忍着垂下,仿佛又察觉到了自己胸腔之间隐隐呼啸而过的风声。
他的心那么空,空到仿佛破了一个大洞,外界的风无情地灌了进来,令他躯壳僵硬,眉目苍白。
“大兄此时提及此事,可是为了责怪愚弟?”元始终于掀起了眼帘,淡淡地问道。
老子摇头。
“为兄与你,又有什么区别呢?责怪你,便如同在责怪我自己。”
老子往前走了几步,同元始站在一处,又仰起首来,凝视着眼前纷纷而落的梨花,语意不明地开了口:“为兄只是忽然觉得,前世今生,好像终究是什么也没有改变。”
兜兜转转的,他们仍是回到了过去。
元始微微一顿,抬起眼眸,又似乎回想起了当年。
故事的开端是这样的。
他的弟子太乙真人犯了红尘之厄,杀罚临身,于是面向昆仑而跪,说弟子今日将开杀戒。
元始天尊不言,默然允之。
于是太乙杀了石矶。
再往后,阐教与截教互相争斗,死在阐教手里的截教弟子越来越多。
甚至连他自己也亲自入了红尘,于九曲黄河阵前诛杀了三霄,以——“立而不跪,冒犯圣人”的罪名。
两教自此结下了生死之仇。
既是生死之仇,便当以生死来解。截教因而覆灭,从此消亡于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