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虚宫外的雪下得寂寥无声,世间白茫茫一色,只听得雪从檐上坠下的声响。
元始从窗牖往外看去,视线掠过白鹤狭长偏飞的羽翼,又落在它原封不动携回的的书信上,顿时生出几分寒意,冰凉刺骨。
白鹤轻轻鸣叫两声,垂下颈项,不敢去看元始,只盯着地上的荒雪。
“……还是没有遇到吗?”他眼眸中似含着隐隐的怒意,望着天穹的目光也森冷许多,良久之后,方恨恨一叹,“罢了,遇不上也好。”
连他们都找不到通天的话,那旁人想要找他,想必也困难许多。
只不过……
元始又望向东海之上,眼眸沉沉,仿佛日坠月落一般,透着永夜微黯的色调。宽大的掌心微微攥紧,望着血煞冲天而起,又见龙凤争斗的身影穿过重重云海,就算是身在昆仑,亦不由为此侧目。
劫数已成,祸福难料。
“通天……”他念着这简短的二字,又无声地阖眸,重重地一甩衣袖,心中愠怒几乎无法言说。
次次触动天机,又次次生出事端,如今竟然连人都找不着了。真是,真是……气死他了(╯‵□′)╯︵┻━┻
下次绝不能让他一个人再出去胡闹!
元始面色反复,阴晴不定,心情的变动再度波及昆仑上下的冰雪。这年头的大家也习惯了不少,努力抱着自己的小被子,又翻了个身,继续在被窝里抖抖抖。
唉,上清真人再不回来,这昆仑还能住吗?
白鹤纠结了半晌,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唳叫几声,长长地展开羽翼,倏地从地上飞起,惊动着漫天的飞雪。
元始听见鹤唳声,眉头微微蹙起,又不免回眸一眼,望着它比划着翅膀,往前飞出几步,又回头望向他,仿佛在试图把他引导向一个方向。
“你想让我出去?”他皱眉问道。
白鹤重重地点头,高兴地一掠而起,映着昆仑至高至明的天光,纯粹无瑕的羽翼舒展开来,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元始的眉头皱得愈深,他淡淡地掀起眼帘,未能理解它这般喜悦出于何因,却又到底怀着一丝希望,顺着昆仑山往下望去。
*
曾在通天剑下侥幸得了一条性命的白龙,这次是真正地死去。
他僵硬地睁着一双硕大的金眸,瞳孔黯淡渐渐失去颜色,鎏金色的光芒坠入至深的长夜,从此再也不会苏醒。
麒麟狰狞的目光中透着刻骨的杀意,凤凰哀声鸣叫,从长空之上被生生拽下,羽翼凋零,真火黯淡。
天地间的劫云沉沉欲坠,血煞无穷无尽,又渗入几缕狭长的魔气,盘旋缠绕,散发着浓郁的恶意,宛如贯穿天地的冰冷长剑,斜斜地插入三族之间。
三族族长的目光偶尔从上面扫过,神情复杂,又沉默着移开。他们从东海之下,又打到九重天附近,愈来愈接近太阳星与太阴星。
三足金乌发出低沉的鸣叫,周天的星辰隐隐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似是阵法的雏形。
元凤的眼眸淡淡地落在上面,打斗的法术偏移了几寸,擦着星辰的边际而过,继续向着无垠的混沌掠去。
而那些早早被安排着迁移避难而去的三族之人,同样迅速地踏上了行程,就在那白龙死前遥遥望去的方向,便有一位红裙的龙女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捧着一束翠碧的花朵,眼眸湛蓝如同天光,在向前匆匆奔走的族人中蓦然回首,望着一颗耀眼明亮的星辰从天上坠下。
那束花朵微微颤着,映着她忽而垂泪的脸庞。
龙女曾经问过白龙:“你为何还要再出去呢?明明族长已经许诺你可以同我们一道离开。”
白龙站在波涛汹涌的潮水之中,替她挽起鬓发,又小心地簪上一颗熠熠生辉的明珠,恰好衬着龙女姣好的容颜。
他微微抬首,停留在她面容上的目光温存而留念:“总要有人去的。”
“可是你好不容易才活下来!若不是那位真人剑下留情,我早就见不到你了。”龙女不甘地追问。
白龙便沉默,他遥遥望着天穹,望向那一片,他们看不到的漫天血煞、无尽怨念,轻轻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