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儿记忆中的母亲是很温柔的。
他病时,母亲哪怕困得睡了过去,却还是会因他细微的呻吟迅警觉。
为了把风筝放飞,她会迎着风跑上许久,头都乱了。
也会在他背不出诗文大哭的时候,耐心候在一旁,安慰他说背不出不要紧,是很寻常的事,只要再努努力,就会背出来的。
而溯儿记忆中的父皇,明明也是很温柔的父皇,却好像很多人都怕他,只有他敢骑在父皇的脖子上,在各种各样的地方溜达。
很小很小的时候,溯儿喜欢装睡。
父皇经常以为他睡着了,转身就去抱着母妃亲一亲,亲着亲着,父皇就把母妃抱走了,不知道抱去哪里,半晌不回来。
溯儿就坐起来,正准备哭,莲心姑姑跑过来哄他。
“小殿下,圣上和娘娘有点事,一会儿会回来了,我给你讲故事听,好不好?”
之后溯儿习惯了,现父皇和母妃离开,他不哭,就喊莲心姑姑。
……
再后来,父皇说要改口了,不是母妃,是母后。
溯儿不明所以,只能照做。
刚开始因为习惯了喊母妃,容易喊错,莲心姑姑便指正过来。
南书月说:“没事,喊什么都行。”
萧瑾疏却在这时候紧跟着说:“不一样,母后便是母后,不是母妃,不能喊错。”
溯儿眨了眨眼睛。
父皇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锁在母后身上,好像很在意母后的反应。
从那次起,溯儿再没有喊错。
……
溯儿感觉母后是不讨厌父皇的。
但是福康姑姑不是这样说的。
之前有一回,溯儿本在睡午觉,突然听见福康姑姑的抽泣声。
姑姑跟父皇在争执。
他们都尽量把声音压得很低,可溯儿还是听见了。
福康哽咽道:“我大婚的日子,皇兄放九哥出府,是想做什么呢,若秦元泽杀了九哥,我府上见了血死的是亲兄,我还能成婚吗?”
父皇道:“秦元泽不会如此冲动,顶多伤了他,不会要他命,不至于你成不了婚。”
福康姑姑语气里有点嘲讽的意思。
“是啊,出手伤人就足够了,你可以顺理成章的收他兵权了,也算师出有名。但你如此行事,嫂嫂岂能不寒心,她可是看着秦元泽出生入死为大昭开疆拓土的。”
父皇嗓音低沉:“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
“那就说说跟我有关的。”
姑姑继续质问:“我以为相比其他人而言,我总归是不一样的,我与皇兄一起长大,我也自认从来没有何处对不起你,可皇兄把我当什么,给我和秦元泽指婚的时候,皇兄想过我的意愿吗?有问过我一句?在皇兄心里,真的有我这个妹妹吗?”
溯儿翘起脑袋看他们。
他们没现他醒来,于是溯儿又躺下装睡。
父皇道:“朕自然考虑过。朝中青年才俊以他为翘楚,身份与你相配,相貌品行都拿的出手,他若配不上你,还有谁配得上。他拒婚也就罢了,但凡他点头,便不会欺了你。”
福康姑姑说:“他心里有人,我嫁他做何?天下哪怕再没有好男儿了,我也不至于非得强求一个不喜欢我的。”
父皇说:“所以,你就选个连会试都考了两回才过的寒门学子做驸马?”
溯儿知道的,对于福康姑姑的这门婚事,父皇多有不满,但姑姑执意如此,父皇终究没有制止。
福康姑姑不服气。
“我宁可与他成婚,哪天不喜欢了也能随时换人,何况他解风情,他喜欢我。”
父皇无奈说:“这样想也对,你是长公主,随时有重来的机会。”
福康姑姑话锋骤转。
“话说回来,嫂嫂她未必同秦元泽有什么私情,但哪怕只是曾经并肩作战的关系,也会不忍同袍被夺权的。她没有法子来与你抗衡,只能用离开来以示她的抗议。皇兄,你们之间情意本就单薄,若一意孤行下去,她只会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