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纸啪地掉到了地上,飞快地烧成了灰烬。
“孟白”的身形被火焰吞噬,软绵绵地倒了下去,一边燃烧一边不动了。
孟白站得老远,打了个哆嗦,搓了搓胳膊上被恶寒到的鸡皮疙瘩,嘟哝道:“这也太逼真了,感觉就像我死了一样。”
陆玄一手里抓着半路捡来的粗木棍,生疏地拨动着火苗,好让假孟白烧得更快。眼看对方彻底灰飞烟灭,才道:“不仅外表一模一样,连实力也不相上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去!着火了!”
几簇火苗欢快地沿着他的木棍窜了上来,闪烁摇曳,仿佛还有些意犹未尽。陆玄一火烧眉毛,拿着棍子一阵乱挥乱舞,没用。
在他忙着找水符咒的空档里,谢无相往那边瞥了一眼,原本还跃跃欲试的火苗顷刻蔫成了火星,乖乖熄灭,不敢造次了。
随即他蹲下身,手指沾了一点地上的灰烬,指尖捻了捻,语气随意:“是洞灵。”
超脱三界之外的难得的灵物,无主又顽劣,最喜欢玩这样的把戏。
“从进来的时候就跟着了,就在头顶和脚下。”谢无相道,“不能俯仰,是因为会被它看到,记住样子,然后一直纠缠不清。”
陆玄一拿着一头焦黑的木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外面也有有关这种东西的记载吗?”
谢无相唔了一声,支着脑袋认真想了想,轻飘飘道:“没有。你们不知道这些也正常,毕竟年纪太小了。”
孟白和陆玄一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撇了撇嘴——吹得嘞!
“我们这一路上已经遇到两个洞灵了。”玩笑归玩笑,如今的境遇确实不容乐观,孟白愁眉苦脸道,“不知道乔公子那边怎么样。”
谢无相拍掉了手上的灰尘,站起身来,嗯了一声说:“有护身符,应该不会有事。”
只要那边没有触犯禁忌,引发洞灵的攻击,那就只剩他们这边要应付了——按照此前的规律,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个洞灵就会是他自己。
陆玄一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一阵牙酸:“还是多担心一下我们自己吧,下一个洞灵如果是谢兄,能打得过吗?”
谢无相沉吟片刻,笑了笑:“应该可以,我很弱的。”
……你很弱吗?
孟白和陆玄一满脑子问号,但仔细回想一下,对方确实属性不详、技能成迷,实力忽高忽低,身体时好时坏,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谢无相又道:“我身体不好,灵力单薄,只是靠几张符咒撑着罢了。没有符纸,就束手无策了。”
听上去很有道理,两人松了口气,孟白恢复了一点心情,边走边开玩笑道:“那就好,要是来的是谢歪,我们就要完蛋了……”
不等他说完,谢无相的脚步忽然微微一顿。
洞里不知不觉出现了属于第四个人的气息,他驻足,神色有些莫名地望了很久面前的雾气,似乎被那边的东西吸引住了。过了许久,他才以一种无法形容的语气,用气音轻声吐出一句:“哎呀,不好。”
孟白和陆玄一大气不敢喘,心悬到了嗓眼:“怎么了?!”
不知为何,谢无相的话音变得缥缈而没有着处,带着种不顾他俩死活的消极怠工:“……好像要露馅了。”
话音虽然落下,他却迟迟没有动作,只是安静地看着眼前的暗色。
黑暗很快消失褪尽,露出了一道略显冷淡的身影。他侧对着几人,一动不动地坐在洞中一块石头上,手里是一只小布偶,原本干净的衣衫变得灰扑扑的,漂亮的一头银发也有些打结,被他很宝贵地攥在手心,专注地用指腹将上面沾到的灰擦干净。
孟白一眼就看见了他手里的东西:“那个布偶怎么有点眼熟?”
陆玄一老毛病犯了,习惯性地眯起眼,仔细品鉴了一番,笃定道:“像昆仑山主。”
“嗯,”谢无相心不在焉地回答,“是我。”
两人点点头:“哦。”
他俩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不约而同地站住了。
不对。
谁是谁?!
咔——
陆玄一和孟白的脑子突然锈住了。
他俩像被定了身一样呆在原地,只剩谢无相一个人不紧不慢地往那边抬脚走去,闯入的脚步声像突兀又不礼貌的惊扰,打乱了难得的平静。
坐在那里的人显然也被打扰到了,手上的动作停了停,随后抬起脸来,露出一双漂亮得有些不近人情的冷黑色眸子,表情淡漠,几乎没什么人气儿。
他没有什么反应,目光同样没有一刻停留,在后面的两人脸上一扫而过,而后紧紧锁定在了离自己最近的谢无相身上。
陆玄一和孟白同样迟钝地看了过来,表情略微呆滞,动作如出一辙,只剩了具魂飞天外的壳子被动地接受眼前的信息。
洞灵模仿的人,无论皮肉骨相、性情秉性、喜怒好憎,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差错,就好像一面栩栩如生的镜影。而洞灵这种顽劣又聪明的东西,最喜欢利用这些心理弱点,在感受到危机时,为自己制造无懈可击的有利局面。
谢无相看着他,目光从他写满生疏和敌意的眉眼,缓缓划落到颈边那两颗别无二致的小痣,没费什么力便轻而易举地看破了洞灵的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