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不甚低地怒斥声忽地在雨棠院的院门处响起。
「大公子院里的丫鬟们都是这般懒散吗,看看已经什麽时辰了,在门口当值的竟就你一个。」
陆宸脸一阴,放下头冠,回首望向窗外。
窗外的花木茂盛油绿,却没有遮挡声音主人的脸。
他认出了说话的人,一位在吕氏身边管杂事的婆子,甄妈妈。
只听那个甄妈妈继续叫嚷道:「你们院子里管事的人是谁,叫她出来见我,侯夫人交待了我一些事情要办。」
「…甄妈妈…」俯首在甄妈妈面前的小丫鬟被甄妈妈的凶恶气势吓到,双肩瑟瑟发抖,张口支吾了半天,硬是什麽话都没有说出来。
「怎麽不说话,到底是谁啊!」甄妈妈很不耐烦地盯了那个小丫鬟一会,见她还是说不出话来,便直接无视她,挺步向前,作势就要向颜鸢安眠的正房走去。
那个小丫鬟也被甄妈妈撞得「咚」地一声,肩背向後仰去,差点摔进石砖路旁的花圃里。
「大少夫人可在啊…」甄妈妈人还未行至正房前,就先大嗓音地唤颜鸢的称呼。
「甄妈妈,我在。」
冷不防一道清润男音传进耳中,甄妈妈肥胖的身形一顿,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缓慢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侧头,果然,一身青荷莲绶,束发整洁的陆宸正站在书房的格窗前,神姿威正,气宇凛然。
「大公子?!」
「…大公子怎麽还在…我适才看到侯爷的马车已经朝着宫廷的方向驶去,大公子赶快些入宫还来得及。」见自己狐假虎威的行径被抓了个正着,甄妈妈先是心头一慌,紧接着很快找到了陆宸的错处。
按大郢规制,京官卯时必须上朝趋拜,而现在时辰已进卯正,侯爷怕都已经站在大殿上了,他陆宸竟然还在雨棠院内不紧不慢地穿衣,这不是误朝是什麽!
但陆宸脸上没有出现甄妈妈预料中的慌张,他平静地讲述自己还在雨棠院内的缘由:「我因公负伤,圣上和大理寺准许我整个月都不用点卯,在侯府在衙署审理案卷皆可。」
他看着立在蔷薇花坛前的甄妈妈,眉梢不经意地向上挑了挑,新奇地道:「之前听府中仆从说甄妈妈是母亲身边一等一的能人,我还不信,如今见了,确实觉得那话说得准,甄妈妈尽心尽力管理各院杂事不说,还要抽空担心我的公务,确实是侯府重仆。」
「为了表示我对甄妈妈的感谢,今晚到扶香居见安时,我定会在母亲面前为甄妈妈美赞几句。」
一番阴邪之语被陆宸说得分外敞亮。
「大…大公子恕罪…」
甄妈妈终於意识到自己的聪明反被聪明误,腹腔里陡然生出一阵胆寒,她忙收了满身的气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陆宸的身影拜了三拜:「老…老奴知错了…老奴以後在也不敢这样做了…求求大公子放…放过老奴…」
「甄妈妈请起。」书房的门打开,陆宸踩着地上的朝露行至甄妈妈的面前,没有再提僭越之事,反倒是语气平常地问她的来意:「不知甄妈妈这麽早过来,是有什麽事情要办。」
「正好我还在,可以帮妈妈解决一二。」
「这…」从地上爬起来的甄妈妈想起自己来雨棠院的目的,觉得有陆宸在不大方便实施,连忙扬起讪笑拒绝:「也不是什麽要紧事,怎敢劳烦大公子出手帮忙。」
陆宸注意到甄妈妈在话间停顿时流出的桀黠,心下一冷,知道这婆子此番过来定有别意,他垂了眸子,面上依旧保持着关切的神情:「无妨,有什麽事甄妈妈尽管说,看在母亲的面子上,但凡能帮的我一定会帮。」
见陆宸语气缓和下来,甄妈妈很快就忘记了自己刚刚被吓破的胆子,幻觉自己有浑水摸鱼的机会,便将早就在心底组织了千八百次的语句说了出来。
「大公子应该也知道这事,疏云居最近被人发现有麝香的气踪,却没有发现埋藏麝香的具体位置,侯夫人因此下令,严查侯府各处,凡遇到与麝香气味类似的物品,一律烧毁。」
「其实昨日老奴已经带人查验过雨棠院,院中并无染有麝香味道的东西,但是晚间回去盘点了一圈,老奴发现雨棠院还有一处地方漏掉了,所以今日过来,是想再补查一番,完成侯夫人下的命令。」
「什麽地方。」
「回大公子,是雨棠院西厢房的隔间,那里放着大少夫人的陪嫁箱笼。」
甄妈妈想起自己昨日见到的那个黑漆描金嵌白珠的带镜套奁,内心一阵蠢蠢欲动。
第15章妆奁
其实那个套奁不大,算上妆镜,也只有三层而已,但镶嵌在套奁上的白色蚌珠圆润精致,莹明又光亮,将她的眼睛晃得呆瞬了好久。
彼时,她刚查搜完雨棠院大大小小的房间,需要到颜鸢面前告退离开,不想甫一走进内室,就见到颜鸢捧在手心里的这个妆匣。
她站在屏风边,听到颜鸢对身边的婢女说:「那柄银簪子我已经拿出来了,你将这妆匣放回到我的陪嫁箱笼中罢。」
甄妈妈这才知道漂亮妆匣是颜鸢陪嫁中的东西。
当晚,她在整理收缴上的可疑物品时又想起了那个妆奁,与此同时,随妆奁一起出现在脑海中的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这个妆奁出现在自己侄女的陪嫁里,那该有多好。<="<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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