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陆宸看了眼搂抱着李姨娘不撒手的颜鸢,悄悄寻了个离她最近的位置坐下。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日头升得已高。
午膳是陆宸亲自到樊楼点的素炒和鲜鸡汤,四五个碟子摆在边缘破损的圆桌上,不多也不少。
李姨娘看着颜鸢手中被陆宸夹成小山的碗,眼底欣慰愈深,见陆宸还要给颜鸢夹素炒中的冬瓜,开口道:「陆大人也别总顾着阿鸢了,快些吃,稍会该凉了。」
陆宸将冬瓜放到颜鸢碗边,抬首向李姨娘笑了笑:「好,姨娘。」
用过午膳,李姨娘的药还需热一热,陆宸藉口自己清闲,要来了春桃手中的蒲扇,在树荫下燃热了泥炉。
冒着白气的药碗被送进来的时候,托盘上还放着一碟已经用清水洗乾净的果子。
颜鸢看到他挽袖在堂内堂外不停忙活,难得地对他说出一句话:「辛苦。」
陆宸在原地愣了片刻,方反应过来颜鸢话语中的谢意,他仰头看着她,眼底有星芒闪逝:「阿鸢,我不辛苦的。」
一日的时光眨眼过去,天进暮色的时候,李姨娘开始了她的第三次催促:「阿鸢,你和陆大人早些回去罢,陆大人好不容易旬休一次,也需多陪陪侯爷和侯夫人。」
「小娘。」颜鸢弱弱地嗔了一声,还想再多呆一会。
李姨娘却不从她,将她从自己身边推起:「阿鸢听话,别使小性子,想要看小娘可以明日再来,天黑路不好走,赶紧回去罢。」
「阿鸢若是想坐会,姨娘不妨就让她坐着吧。」陆宸有意为颜鸢说话。
李姨娘却把陆宸的话驳回:「不成,陆大人就是惯的她,她小时候可没这样无法无天。」
「侯府有侯府的规矩,她在我这里待了一天已经逾越,是时候要回去。」
迫於李姨娘的催促,颜鸢最後还是在申正时分登上了马车,陆宸则是握紧缰绳准备登马,左脚上的鞋靴刚刚踩上铮亮的铁镫,脑後却冷不防传来颜鸢唤他的声音。
他差点以为是幻觉,默默回头时,瞧见颜鸢正扶着窗棂丶目光悠淡地望着他,整个人像极在浅夜里安静休憩的小鹿。
「阿鸢?」陆宸问声。
颜鸢阖了下眸子,深吸一口气,道:「如珩,你今日忙了许多,从这里回侯府的路远,马上颠簸,到车里坐罢。」
阿鸢刚刚说了什麽!
陆宸蹬在铁镫上的脚一滑,整个人差点从马上歪下来…
不甚宽敞的车厢内,颜鸢和陆宸对面而坐,因为没有将灯罩内的烛火点亮,车内的光影黯淡,看不甚清对方的脸。
两人默默地坐了许久,陆宸听着颜鸢浅淡的呼吸声,内心踌躇了许久,终於在马车行进一处安静的坊中时开口:「阿鸢,昨天的事是有原因的。」
一句话说完,陆宸禁不住停顿下来,见对面的杏眸抬了抬,方呼出一口气,继续说道:「待我出完这次公务回来,我会给你一个说法。」
陆宸搓了搓手心里的潮湿,只觉得这渐冷的天还残着处暑的燥热,叫人身焦,他想了想自己这次出京的安排,也不知道最後能不能从乔妈妈口中得出有用的证据。
若是乔妈妈最後肯做人证指认颜芙,那便是最好不过的结果。
他正愣怔地出神想着,颜鸢却突然道了声「好」,陆宸後颈一麻,脑海空白,半晌回神,环绕在胸腔内的混沌终於透过一丝微光。
阿鸢终於肯等他的解释了。
「我会尽快回来。」陆宸神情郑重地承诺。
第二日寅末,陆宸的袍角便拂出雨棠院院门,颜鸢心中仍赌着气,不想送行,便窝在厚实的幔帐内假眠,直到离行的步声消失许久,才伸出手撩开搭在床沿边的素幔。
「小杏,大人是走了吗?」素幔外的光线阴暗,只有一团团黑黢黢的影子,那影子走到近前,颜鸢才辨认出那是小杏的脸。
她听见小杏答:「小姐,大人走了有一刻钟,不过外面的天还没有大亮,小姐可以再睡会。」
「不了。」颜鸢拥着软被坐起身:「睡不着,你服侍我盥洗罢,用完膳,我想再去庄子上看看小娘,若是她的精神比昨天的好,就将小娘送回丞相府。」
「是。」小杏将幔帐挂好,便转出纱橱去唤外面的小丫鬟捧水进来。
颜鸢穿戴完毕,用过早膳後外面的日头已经高起,但因为浓云的遮蔽,屋子内并没有亮堂多少,颜鸢在窗前翻了几页书,很快便听到了辘辘的车轮声。
她起身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在小杏的搀扶下登上那辆停在柳荫底的马车。
赶至庄子的时候,天时刚刚入辰,颜鸢推开庄子的漆木大门,还未抬步踏进门槛,便遥遥听到春桃的惊呼声。
「姨娘!快来人啊!姨娘落水了。」
春桃的声音虽尖利刺耳,语调却不甚急迅,颜鸢没有听出这一猫腻,只顾得拔步向传来呼喊的水塘边奔去。
那个水塘不深,只有半人高,但深秋的水冷冽冰寒,将在水中挣扎的李姨娘冻得秀颌青黑。
「啊…小姐,你来了。」春桃没料到颜鸢会突然出现,结舌一瞬後,连连解释:「小姐,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忙着煮药,没留意到这边的塘子,才发现得迟了。」
「小娘!」
颜鸢看着半个身子沉在塘中的李姨娘,心中灼急愈发强烈,她哑着嗓子喊叫,推开在她耳边絮念的春桃,双手按在塘边的石头上,蹬掉鞋便要向水中扑去。<="<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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