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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初来乍到（第1页）

赶了一辈子苍蝇，没成想，现在自己成了无头苍蝇。遥看黄河渡口，人船物纷纷扰扰，回想这一路上所经历的各种急流险滩，青冢有一点不明白，这地面论物质资源、人丁兴旺都比不了上海，为什么就成了抗日的圣地、众望所归？

他决定抛开事物的表象，去发掘其内在的实质。俗话说，不到黄河心不死。他这回一定要亲眼见识一番。沿着河道继续向北，黄河蜿蜒在高耸的黄土坡间，浑浊的水狭长湍急。这日，青冢趴在一个土坡后望了许久，终于见到两个人趴在羊皮筏上从河对岸划了过来。看两人上岸后熟练的收筏操作，应该是往来此地的常客，若没有料错，八成是搞走私的。

“两位老哥可好啊，小弟初来此地，能否行个方便借这筏子一用？”

对方机警地打量了青冢一番，见他只是一个人，便放下了提防之心。

“这不算个事儿，筏子也不是我俩的，只是方便过路人用的，你过去后将它收在对面那块大石头下，若有心便去对岸镇子里找一个叫‘实打实’的铁匠铺付点过路费就好了。一时手头紧，不付费也是可以的，铁匠铺的掌柜是个实在人，若是遇到什么难处也可以去找他，准没错。”

“怪老哥我多一句嘴，看老弟穿得也还周正，为什么不从渡口过要走这里呢？到对岸去，打算做点什么营生？”

“不瞒两位老哥，托亲戚介绍了对岸一个‘和记’货栈账房的职位。没成想，半道上遇了贼人，随身的包袱全被抢了。不得已才行此下策。”

青冢依稀记得，在那几个日本人的行李里看到过“和记”的几本空账册，于是随口这么一编。

“嗯，是有这么个货栈，铺面规模还不小，但那里的东家可不咋地。”

“是生意做得不敞亮吗？”

“这倒说不上，只是做事非常怪。这边的紧俏货，他从来不进，连个铁钉都没卖过。只是收一些土产，然后卖一些花里胡哨的洋货，印花布、雪花膏、西洋镜什么的。这种花俏玩意儿，谁用得上？再说那边，真没几个土财主。”

“还得感谢他呢，要不是他精怪，哪来我俩的饭碗？”

见青冢一脸的不解，两人笑着解释了一番。

“别看这地界上人来货往，一副人畜不侵的样子，暗地里各种势力错综复杂，盐、铁这等紧俏货品卡得可严了。外面的卡着不让进，里面的千方百计揽货源。再加上货币不流通，那边呢是边区币这边是法币，真正能流通的硬货就是银元。可生意人身上带那玩意儿既不方便又不安全，若是显了眼容易被贼人盯上。”

“既然市面这么紧，怎么人气还这么旺？我看这里一点不见萧条之相啊！”

“这还能为什么？邪不压正，阴谋胜不了阳谋！在这里做生意，那叫踏实。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你比如说，就这里出的银元论成色分量都比外面的好，你说生意人来不来？到处兵荒马乱的，就数与那边做生意不缴苛捐杂税，全中国这是头一份呢。”

过河估摸着又走了八里地，便是一个小镇，说是小镇也谈不上，也就几十户人家的样子。适逢赶集，街道两边不少当地农户拿出自家的东西出来售卖。青冢粗略地瞄了一眼，都是些寻常的农产品、木器和编织物，果然连铁器都看不到几件。头裹羊肚巾的老汉和大脚的婆姨在街面上敞亮地说笑，并不为这里的贫瘠显出一丝窘迫。不时也有官家模样的人，从街上走过，只见他们和沿街的庄户人热情地打招呼，

彼此一点也不生分。

青冢踱进街边一家面馆，向店家讨一碗水，就着自己的囊准备先填饱肚子。不成想店家端来一碗羊汤放在桌上，扑鼻而来的香气让青冢腹中馋虫大躁。

“老板，小弟初来乍到，囊中不是很宽裕，这羊汤，我怕是付不起账啊。”

“不妨事的，今天店里刚宰的羊，一碗羊汤算得了什么？你是外乡人，还不清楚这里的行市，钱是小事情，情义才是真家伙。你我此处遇见也是一种缘份啊。”

青冢忙谢过老板，感叹此处的确民风淳朴，别有洞天。进餐之余，他眼角一瞥，便望见斜对门正有一家“和记”货栈。暗自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家的伙计倒是勤快，跑进跑出，卫生也搞个不停，只是生意冷清得很，半天不见一个主顾上门。青冢决定还是起身前去一探虚实。

这家店的规模算是可以的，分前后院，前院店面摆放着各种主打商品。青冢刚一进门，宛如又回到了上海陪青丝采办物品的场面。这里面各种女性穿戴梳妆用品、胭脂水粉居然一应俱全。

伙计见有主顾上门，便十分热情地上前招呼：

“这位客官，打算办点啥？本店主打高端女士服饰用品。为心爱之人，办点小物件，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心爱的女人以前倒是有几个，但是后来都跟别人跑了。这会儿光景大爷正走着霉运，喝口凉水都塞牙。最近手头比较紧，爷身上有几件物件，不知你这儿收不收？”

伙计一听这话，顿时脸色一变，立马故作紧张地说：

“东西来路正吗？这地方可查的严啊。”

“放心，都是外面来的货。说了你大爷正走霉运，颠簸到这个鬼地方，弄了点货自己用不到，出又无人睬。身上带着东西硬是混成了要饭的一般。”

伙计听了这话，立马心领神会，看了青冢摆出的几样首饰后，决定狠狠地杀他一笔，还只肯付给他边区币。首饰本就是一路上从别人身上搜来的，反正以后用不上，所以青冢也不心疼，何况他已下决心在此处驻留，边区币就边区币吧。于是他做出一副被宰的可怜样，看似心有不甘地勉强完成了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