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苇如此柔韧,让她如此利落割开,足以见得剑风之锐利。
怎可能……师母如今的水平,和几个月前师父去世时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江连星震慑在原地,抬起剑来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变招了。令他惊骇的举动还在后头——
羡泽快步追来,逼近他时,忽然抓着剑柄的手一推,另一只手抓住剑柄上紧缠的布绳,将那把跟她差不多高的巨剑,如同镰刀流星锤似的甩了出去!
这用的既是巧劲,也有她磅礴的灵力在,江连星如何敢直接以剑抵挡,他疾退飞身,空中捏了个诀。这诀却不是回击,而是迟滞诀,空中像是多了块凝胶般,那巨剑粘在半空中了。
羡泽也没想到,之前对上淫修,江连星捏诀之后灵海空空,此刻捏诀却像是随手拈花般随意。
不是说他少年时愚钝吗?怎么也瞧着颇为灵巧悠然。比原书中少了几分愤恨怨恼,多了些游刃有余。
羡泽本以为江连星捏诀是为了反击,另一只手早在背后探入芥子,准备抽出他师父的霁威剑来抵御,却没想到江连星似乎只是怕她挥舞巨剑收不住劲,伤到她自己才用了迟滞诀。
羡泽拧眉恼火。
江连星后退,落在被她割断的蒲苇地中,似乎还想开口说什么,她忽然将剑柄猛地往回抽,剑砰的一声落在地上,又宽又长好似个斜坡,她一只脚踏在上头,怒极反笑:“江连星,你在做甚么?是与我练剑,还是要给我讲课?!”
江连星一愣。
羡泽周身,忽然爆发出似雾似霰的一蓬水雾,那水雾像是蒲公英的绒毛般包裹住了她,水汽弥漫,甚至有些蒲苇因露珠而弯了腰。
她身形忽然从水雾的茧中破出,双手握住剑柄,如同劈山般朝他头顶掼来。
江连星毕竟不是一般人,他立刻察觉到自己脚下的泥土滋滋冒出水来,如同泥沼般要拖住他脚步,而且他左右两侧,都有水箭在蒲苇从中低空穿梭——
她对于水的控制广博而精妙。仿佛这周围有水气之处,都是她的灵识范围。
一般人不敢有她这种自信,江连星前世就曾觉得师母或许曾是个张狂之人,这一世,她跃起身姿后的金色晨光,灵力压弯的蒲苇丛中,真显出几分峥嵘辉煌。
江连星灵力流转,左手捏诀,右手挥剑,他曾与北邙蛮刀一派交手过,会将灵力化作一层卸力的油皮覆盖在身上,借力打力,对付师母此刻的狂招很有用。
就在他的窄剑与艮山巨剑碰上的瞬间,羡泽的力量震的他手腕发麻,但力道也滑开偏了准头,正要往侧下飞去——
接下来他只要躲开侧面的水箭。
师母忽然松开一只拽着剑柄的手,抓住了他发髻,用力拽住他的脑袋!
连她的巴掌都没挨过的江连星呆住,吃痛的正要转腕挣扎。
羡泽膝盖用力顶在巨剑如同铁坫般的剑面上,强行止住巨剑滑开的趋势。
江连星心惊肉跳,立刻要压住她手臂拧身躲让。
下一秒,水箭如针扎刺入他膝腿,击中他犊鼻、丰隆二穴,他膝头一弯,避无可避,被师母强拽着头发脑袋,脖颈压在了“铡刀”之下!
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倒在蒲苇丛中,巨剑沉甸甸压在他脖颈上。
剑刃距离他皮肤不过半寸。
江连星面上表情凝固,他瞳孔放大看着羡泽。
江连星前世入魔,都没见打架的时候刀偏了,就拽着别人头发,将人脑袋按到刀底下的。
羡泽额上沁出汗来,低头俯看他。
她今日发髻上只绑了蓝色的缎带,湿成细缕的几丝鬓发垂落,羡泽手臂都是施力过度的颤抖,但她还是将艮山巨剑往下压了两分,压的他呼吸困难,才冷冷笑起来:“好好好,日后他人发现你入魔,追杀你时,你也这样分心?”
刚刚他们是在蒲苇丛边缘,白絮蒲丝只到腰间,但如今追打至深处,那蒲苇比他二人还要高上半分。
蒲苇照不亮的暗处是蓝紫色,这四周团住了他,如同随风摇摆的软墙。江连星仰面狼狈倒在地上,羡泽就跟天似的,垂鬓凝眉盯着他,目光好似浸透冷水的棉被,压的他喘不上气来。
江连星心头羞愧复杂,却又觉得被她这样盯看着、引导着,就跟踩高跷晃荡时有手在下头远远托着,他有种老大年纪当孩子似的……难堪的安心。
“你觉得,我就不会将剑压下去?”她眸子里点点星光散出来。
第21章
他张了张嘴,本来想着又说那些“我做错了”之类的迂话,但料想师母早就烦听。江连星垂下眼,忽而手中剑锋往她刀面下头一挑,顺带曲起一指,凝其灵力找准铁器机窍,猛地一弹。
羡泽只感觉手上发麻,耳边响起震耳的金属相撞声,就在她腕上酸软的瞬间,江连星已然借劲挑起巨剑,人轻飘飘掠出去,在蒲苇丛中不见了。
羡泽在此处和他练剑,也是觉得蒲苇丛有遮掩。
堪比真正遇上敌手的境况。
他正躲藏在蒲苇丛中,伺机发动下一轮进攻。
羡泽侧耳倾听,她只是筑基,探不开灵识,只能荡起雾一般的水汽。在一定范围内,他身姿移动,雾气颗粒游走,她肌肤上,便有清风吹拂、汗毛微动的知觉。
找到了!
她隔着蒲苇丛,找准时机飞身上前,终于追上了在蒲苇丛中快速移动的声响。
突击上去,却只看到一团小小的旋风,包裹着符文移动,模拟着人疾奔的声响!
是陷阱。
那符文在她靠近之后,自动解开了禁制,砰的一声炸开,几条烟弹从符文上弹射到羡泽衣衫上,沾着她的衣衫冒起屡屡轻烟来。
轻烟在蒲苇丛中极其显眼。
这会暴露她的位置,江连星就用这符文诱骗她、定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