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但今天……”莱安顿了一下,“今天是个特殊日子。”
“给我看看嘛。”她扯过他手里的白布,眼巴巴地看着他,殷勤地把画重新罩上,“我不会嘲笑你的。”
房间的窗帘没有拉紧,风从窗户的缝隙吹入,月色悄悄地渗透入内。
月色下,莱安摘下头盔,露出一点如霜般皎洁的银发。
哦哦,原来真是银发。时安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又很快反应过来什么,睁大了眼睛。
等等,不是说好没有脑袋的吗!
在她望眼欲穿的视线中,他顿了一下,飞快地将头盔扣了回去。
“诶!!!”时安大声抗议,“我还什么都没看到!”
他无奈地将时安不安分的双手控制住:“亲爱的,好奇心不一定是件好事。”
第47章盔甲
“我都做好要和一具硬邦邦的,分不清哪里是脸哪里是后脑勺的盔甲共度一生的打算了,结果你猜怎么着!你居然有头!”时安崩溃地说,“你还说你没有骗过我。”
她感觉被欺骗了感情,莱安居然将自己的身体藏得那么好,还一直没有告诉她,甚至开始认为自己前段时间对他的关照是在自作多情。
她愤怒地踢了一下他的小腿,踢出去的时候很用力,踢到莱安腿上时又迅速收回了九成的力气,变成轻轻一碰。
不是心疼莱安,而是心疼她的脚。
莱安死t死地捂住头盔。
时安几度试图将他的头盔抢过来,他不得不时刻注意,免得她看到非常糟糕的画面。
“但如果我只剩一个头呢?你绝对会害怕的。”莱安挣扎着,用了点力气将人提到一边,重重强调,“时安,今天是我的忌日。”
他很清楚时安的胆子有多大,大概只比枝头的麻雀大了一点点,看到角落里黑色的影子都会惊慌失措地往他身上蹿。哪怕比起刚来梅赛德的时候已经好了不少,但也只是从麻雀蜕到海鸥的区别。
直到现在,时安点着蜡烛才能睡着。
像是要他铭记当初惨烈的历史,只有在忌日当天,他才能见到自己的面孔。莱安平时把这一天全部花在公务上,只是为了不想去看那张已经惨不忍睹的脸。、
身体上布满密密麻麻的伤疤,只看过一次,就会被他不人不鬼的样子吓到。曾经湛蓝得宛如天空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阴翳,连莱安自己都不忍直视。
距离上一次照镜子已经过了五六年,他已经忘记自己到底长什么样子了,但他很肯定,绝对不是时安会喜欢的类型。
“哦——”
时安眨巴眨巴眼睛:“所以你在怀念以前的自己吗?”
明明还活着,却要给悼念死掉的过去的自己,滋味一定不好受。
这扇门已经很久没有打开了。莱安将一切能让他联想到未来的画面统统丢在了这里。没人规定他不能逃避。他以为自己是在冷酷地抛弃自己的弱点。
“也许是吧。”
也许他是在逃避无能为力的自己。
时安没给他感伤的时间,又伸手去够他的头盔:“怀念完了?能让我看了吗?”
莱安:“……”
莱安果断拒绝:“不可以。”
“可是你刚才就摘掉了!”时安抗议,“快点啦,让我看看又不会少块肉。”
莱安抵住她的肩膀,将人克制在一臂之外的距离:“我说了,你会害怕的。毕竟不是什么好看的东西。”
“但是我想看,”时安歪头,“你就必须给我看。”
她央求着莱安:“拜托,我真的很想知道!”
莱安摘下自己的手甲。沉重的盔甲掉在地上,震得周围的灰尘从地板上弹起来。之前给时安展示过的部位不再是空荡的一片,而是一只真正的手。
手掌宽大,指节纤细,精美得像是雕塑家手中的艺术品。除去上面交错的缝合线,它几乎是完美的。这也更让人心痛。
不知他经历了多少折磨,缝合的人已经用尽了最大的努力,而这只手依旧显示出被砍断之后再重组的破碎感。尽管美丽,但却畸形。
莱安尝试着勾了勾手指,将掌心递到时安面前。
“就算是这样,你也想要看吗?”
时安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到他的手掌上,他不安地蜷缩了手指。
骑士静静地看着她,心中却忐忑无比。
时安伸手,握住他的大拇指。
他真正的手比盔甲要秀气一点,手掌薄薄的一层,似乎能透过手背看到其下已经放干鲜血的经络。指甲盖没有丝毫血色,苍白无比,指腹也是冰凉的,如果不是他微微抬起了手指,时安会产生她在玩弄一个陶瓷娃娃的错觉。
她的指腹压住他的虎口,担忧的目光停留在那道切碎手掌的伤口上。
“痛吗?”
“忘记了,”莱安的回答很简短,“也许是在我死后留下的。”
邻国对霸占了矿业的他恨之入骨,为了能瓦解军心,成功吞下这块肥肉,他们做出什么都不意外。尤其是针对领主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