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就此凝固,眼前一片猩红,楚轻舟的身影渐渐消失,隐匿在微渺的光影里。
「说!」
「冷恪清的实验基地到底在哪儿?」
鞭声破空而来,肩上的伤口早已皮开肉绽,鲜血染红了长鞭,钻心的疼。
冷山被逼至墙角,退无可退。而眼前这个俯视着他,对他严刑逼供的人,正是他在R市这三年来朝思暮想的一张脸。
他放下尊严乞求对方不要亲自动手,但那个人却满眼冷漠地看着他,凶狠地将他抵在墙上,掐住了他的脖颈,质问他为什麽要滥杀无辜。
「我没有……」
「呜……不要……」
冷山在被窝里蜷缩成一团,死死扯着被子,想要将自己藏起来。
「好疼……」
突然,有人将他黑发凌乱的头按进了温热的颈窝里,那人将他搂进怀中,柔声哄道:「别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冷山身体太过虚弱,又在噩梦中反覆沉沦,反应力下降了不少,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只将这道熟悉的声线视作唯一可以短暂依赖的源头,往这人怀里轻轻蹭了蹭。
第0046章再次回到那个风雪夜
「冷山?」
「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楚轻舟轻柔地拍着冷山的後背,一下一下,像在抚摸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梦见什麽了?」
这句话将冷山拉入了现实。
他恍然睁眼,机械地抬眸,想要看清周遭的环境,但入目一片漆黑,只有一缕月色透过窗帘的缝隙落进来,手腕上没了冰凉的桎梏,手铐不知什麽时候被解开了,脸埋在一处温暖的地方,熟悉的香味传来,清澈冷冽的木香,像是雪山上的松柏。
独属於楚轻舟身上的味道。
冷山霎时间清醒过来,挣脱了这个虚幻般的怀抱,猛地推开对方。
「你怎麽在这里?!」
这麽一推,冷山没顾及力道,将自己推到了床沿边,楚轻舟倒是反应极快,没被推出多远,眼见冷山就要滚到床底下去,楚轻舟眼疾手快将冷山扯了回来,捞进怀里。
「小心!」
冷山再次挣脱开楚轻舟,乾脆从床上坐起来。
「你怎麽……」冷山组织了一下措辞:「在我的床上?」他伤势还没恢复,昏昏沉沉的,夜里的警觉性也下降了不少,竟连楚轻舟是什麽时候到床上来的都不知道。
楚轻舟也跟着坐起来,不紧不慢道:「不明显吗?监管俘虏,防止目标逃脱可控范围内。」
「……」冷山皱着眉,说:「你可以像前两天一样把我的手拷在床头。」
「那不行,」楚轻舟公事公办地说:「保证俘虏的生命安全也是我职责的一部分。」
「你夜里常常惊厥,是因为身体虚弱,这种情况身边必须得有人陪护的。」
楚轻舟神色自若,说得一本正经,冷山不明白楚轻舟为什麽要这样做,这人不是很厌恶自己吗,又为什麽装出这幅关心自己的样子。还是说这三年,楚轻舟折磨人的手段更上一层楼,非要令他难堪不可。
他试图说服楚轻舟:「这附近不都是你们的眼线吗,我逃不掉。」
「而且我的身体也没有那麽弱,不会死在你家里,你不用……」这话有些难以启齿,冷山顿了顿,才说:「和我睡在一起。」
楚轻舟安静听完,就在冷山以为对方听进去的时候,他点点头,道:「嗯,你说得有道理,但我不同意。」
冷山无奈,只见楚轻舟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用眼神示意冷山躺下。
「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和我动手的话,最终的结局就是被我强行捆在床上和我睡觉。」
「你……」冷山被气得说不出话,楚轻舟这句话说得不留情面,极具侮辱性,他没法反驳,却也不想妥协,眼尾都急得染上了一抹绯红,在这一怀虚无的月色下,显出惊心动魄的丽色。
楚轻舟看得微怔了怔,移开目光,嗓音有些沙哑:「好了,我不勉强你,我回房间。」
他轻盈地翻身下床,站在床边迟疑了片刻,似乎想要说什麽,但最终什麽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冷山侧躺在被窝里,睁着眼,没再入睡。
楚轻舟离开房间之前,有一瞬间的眼神很奇怪,像是愧疚,又像是……
不,不会的,他这麽恨自己,怎麽会露出类似於心疼的眼神。
冷山伸手抚上肩膀的鞭伤,那鞭子上满是倒刺,当初落在他身上的时候,血肉被倒刺撕裂,伤口深可见骨,他又刻意没有好好上药,如今这道伤从肩膀一路蜿蜒至锁骨下方,锋利而狰狞,看上去就像一条危险的毒蛇盘桓在上面。
那个人又怎麽会对自己心软,冷山自嘲地笑了笑,不过就是折腾他折腾够了,也觉得无趣,便暂时放过他而已。
看来又没办法睡着了,冷山起身下床,来到窗边,窗外是充满现代化的繁华都市,就连夜里也是满城灯火,他忽然很想念在故乡的生活,西北的风冷冽粗糙,但风里永远带着清新的野草味,让人光是闻见,便能感受到顽强的生命力,那里的夜晚会有漫天繁星,山野寂寥,却藏着无数萤火。
人在受伤委屈的时候就会格外想家,冷山也不例外。
草原是他的家,那里有与他相伴多年的群山与鹰。
在那里,他不用受制於人,不用在人前演戏,不用过刀尖舔血的日子,也不会被人囚禁在高楼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