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挺识时务。」楚轻舟哂道。
冷山刚从床上下来走到门口,就看见了这一幕,他紧张地喊了一声:「哈桑?」他嗓子还是很疼,声音有些嘶哑:「你放开它!」
「这是你养的?」楚轻舟抓着鹰脖子,转身问道。
「嗯,」冷山立刻点点头:「请你放了它,抱歉,它刚才不是要袭击你,它……平时很乖。」
楚轻舟侧头和手里的鹰大眼瞪小眼了两秒,然後又看向冷山,他挑着半边眉,神态有些不经意的玩味:「你知道这是什麽品种吗?」
冷山没料到对方会这麽问,他怔了怔,实话实说:「兀鹰。」
楚轻舟嗯了一声:「没错,这是兀鹰,但兀鹰里面有一个品种极其稀有,叫做桑,是可以训练成杀人工具的战斗品种。」他抚摸了一下鹰的大翅膀,说:「不巧,你这只,就是桑。」
「啊?」冷山有些懵懂地看了看哈桑,说:「我不知道它的具体品种,也没有人告诉过我。」
「是吗?」楚轻舟紧紧盯着冷山,他的眼睛是狼一般的三白眼,黑沉的瞳孔虽大,但却还是给人一种十分冷血薄情的感觉,但他右眼的眼尾下有一颗血红的朱砂痣,让原本锋利薄情的相貌添上了一丝破碎的妖冶。
冷山避开楚轻舟的目光,小声嗯了一下:「我没骗你。」他对鹰总是格外关注,见对方好像很了解的样子,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是怎麽分辨出来的?」
楚轻舟:「你不觉得它头顶的羽毛很拉风吗,跟只凤凰似得,还有他的爪子,比草原上所有的鹰都要锋利狭长,等它以後长大了,一爪子就能抓穿一头熊的心脏。」
楚轻舟好整以暇地叙述着,目光一直在冷山身上。
不知为何,冷山觉得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他浑身发毛。但他还是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哈桑,然後认真地下了结论:「确实不一样。」
冷山有些惭愧,自己是个驯鹰师,竟还要一个陌生人来告诉他自己鹰的品种,有些说不过去了,他继而由衷道:「你看得……好仔细。」等回家了,他就把这个品种记在本子上。
楚轻舟无视了这句在他看来毫无技术含量的恭维,他敛着眸,声音森寒:「这寺庙方圆百里一个活人都没有,你说我要是在这儿杀了你,你的尸体估计一时半会儿都没人发现,你会被草原上的秃鹫吃得精光,最後,只剩下一堆白骨。」他往墙上一靠,抓着鹰的脖子,用鹰头往冷山那边一戳,指着冷山,悠然道:「现在把身份招了,我饶你,的鹰一命。」
冷山蹙起眉,有些无奈又有些恼怒地看着楚轻舟:「我没有什麽身份,我已经说过了。再说了……你也不用拿秃鹫来吓我,反正你要杀我,那我死都死了,火化和天葬也没什麽区别。」
楚轻舟失笑:「你看得挺开啊少年,看来我……」
忽然,不远处响起一阵轻微的窸窣声,这种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一般人听不见,但楚轻舟瞬间辨别了出来,他警觉地看向左後方的位置,果然,一道白色的人影以极快的速度闪现了一下,楚轻舟正要追过去,同一时间——
「嘭」一声巨响,寮房隔壁不知是什麽东西砸在了地上。
紧接着,楚轻舟就看见冷山头顶有一根横梁被震得摇摇欲坠,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断裂开来,眼看就要砸在冷山头上——
「西林,让开!」情急之下,楚轻舟喊出冷山的名字。
但冷山听见「西林」这个名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被隔壁的动静吸引了目光,下意识侧头看向一旁的墙面。
眼看那横梁就要砸下来,千钧一发之际,楚轻舟往左後方看了一眼,那个人影已经不见踪迹了,他低骂一声,松开了抓着鹰的手,同时朝着冷山冲刺过去,在横梁砸在二人头顶的最後一秒,楚轻舟抱着冷山将对方扑倒在床上。
「唔……」冷山的背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磕在了坚硬的床沿上,疼得闷哼了一声,冷汗瞬间从额角落下,他感觉他的腰快断了。
嘭!横梁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扬起一阵土黄色的尘埃。
楚轻舟保持着压在冷山上边的姿势,在冷山耳边吼了一句:「你是聋子吗!」才起身,捂了捂腹部的伤口,他刚才牵动到伤口,也疼得不行。
冷山看着地上千斤重的横梁,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他看着男人捂着伤口强忍疼痛的模样,轻声说:「抱歉,我刚才……没听清,你没事吧?」
楚轻舟看着飞到冷山肩膀上立正站好的鹰,忽然觉得这人是不是故意听不见,好让自己放了他的鹰去救他?
这少年不会还会下蛊吧?他娘的,草原上果然容易出精怪。
「你是巴不得我有点儿什麽事吧,」楚轻舟冷哼一声:「走吧,回去。」他现在身上什麽武器也没有,如果对刚才那个不明实力的人穷追不舍,只会落入圈套。
二人来到寺庙外,凌晨的天色雾蒙蒙的,几乎一整夜的风雪下得远山皑皑,天地同色,整座山犹如诡秘的仙境。
哈桑毕竟还是只没成年的鹰崽子,刚才受了惊吓,也不扇着翅膀翱翔了,就站在冷山肩膀上歪着脑袋打量周围,冷山牵着马走在前面,楚轻舟跟在後面,谁都没再说话。
走到下山的岔路口时,二人同时停了下来,冷山转过身看向楚轻舟。
他的目光越过稀薄的晨雾与森林里婆娑的树影,到嘴边的话忽然不知该怎麽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