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无名火蹭蹭往上冒,苏春烟尽力压抑住自己的怒火:「警官,事情的脉络已经很清晰了,也不能听信她的一面之词吧?」
年轻警官将头上的帽子拨正了几分:「这样,你和她再沟通沟通,这事说不定能和平解决。」
於是,妄图和平解决的苏春烟按捺住自己的火气,「真诚」地走到付而秋面前:「这事你要怎麽才能算了?」
付而秋坐在警局过道的椅子上,正低头看着本教辅,闻言淡淡抬起头:「苏小姐平时就是这麽和人商量的吗?」
白炽灯尽职尽责地照耀着警局的每个角落,付而秋抬起头的那瞬间整张脸连带着身後的灯光一起晃得苏春烟眼睛疼,她一边捂住眼睛,一边尽量「好声好气」:「先前是我朋友们粗心大意,没注意将茅台放在了外面,是我们的锅,您就大人有大量,撤销这次立案行吧?您需什麽?钱?道歉?别的?都好商量。」
付而秋的视线扫过她的脸,落到过道椅子的座面上,再缓缓落到自己的裤脚,那里被酒浸湿,湿漉漉地贴着被肌肤烘烤变干,留下显眼的酒渍和刺鼻的酒精气息。
苏春烟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盯着付而秋高挺的鼻梁思索到底用什麽才能打动她,慢半拍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你想让我给你洗裤子?!」
付而秋掸了掸裤脚,没说话。
一瞬间,苏春烟的脸上闪过生气恼怒忍耐不可理喻这家伙有病等诸多复杂情绪,最後所有情绪定格,凝成成一句中气十足的:「没门!」
*
半个小时後,中气十足的苏春烟颤巍巍地缩成一团,跟在付而秋的身後。两个人从雨花警局出来,走在雨江的江边小道上。
苏春烟一边抱着手机给宋娆回消息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一会儿随便找家店我给你买条裤子,你把穿着的校裤换下来,我们家郑姨洗衣服洗得可好了,先浸泡半小时再乾洗两遍,中间还要做各种柔顺亲肤处理,洗完烘乾之後还会喷上香喷喷的香水,保管你的破校裤明天就变成一条高攀不起的高贵校裤。」
付而秋没有回话,自顾自地往前走,苏春烟便又自己导了个小剧场:「好哇,我就知道果然没这麽简单,你想怎麽样,到你家里去洗?你家有洗衣机麽?事先说好我可不手洗!」
纠结半天,她正准备说手洗也不是不可以的时候,面前的人忽然停住,苏春烟没注意,一下子撞到她身上。
苏春烟揉了揉被撞痛的额角,朝前张望:「这是哪里?」
付而秋带苏春烟去的并不是她家,而是一家小小的乾洗店。她把卷帘门打开,将自行车停到角落,招呼苏春烟进来:「这个点我妈应该已经睡了,所以去不成我家,就委屈你在这里帮我洗裤子吧。」
苏春烟探头进去仔细打量,小小的一间店铺顶上拥挤地挂着各种衣物,地面上则堆放着各种洗衣器械工具,只留出窄窄的一条过道,被堵塞得毫不流通的空气里弥漫着蒸汽和清洗剂的味道。
苏春烟夸张地捂住了嘴鼻:「这也太闷了,人怎麽待得下去。」
付而秋没理她,换了条乾净裤子,然後穿过那条窄窄的过道将後门打开:「里面有手洗的地方,过来。」
苏春烟撅着嘴,老大不情愿地走进去。後门里就一个放工具的狭窄空间,里面有一个水龙头并一个小小的水池。
付而秋把脏了的校裤递给她,又提过来一包洗衣粉:「用这个洗。」
苏春烟接过洗衣粉往裤子上一倒,结果半袋洗衣粉都差点给倒进水池子里,她偷偷朝付而秋那边瞟了两眼,见付而秋表情没什麽变化,这才松了口气,按印象中家政阿姨的步骤把裤子打湿开始搓洗。
付而秋站在一边看教辅书,等她把今天原定的页数看完丶脑海中验算的答案也确定无误後,这才发现苏春烟还在洗。
只见左右两边各扎一个低马尾丶穿着格子裙的漂亮小姑娘嘴撅得老高,一脸凶狠地盯着手上的裤子不停搓洗,用力之大,仿佛搓洗的不是裤子,而是某个让她讨厌的仇人。只是小姑娘脸圆鼓鼓的,头发上丶额头上还有不小心沾染上的泡沫,这场景看上去再凶狠也凶狠不到哪里去。
而这个凶狠的小姑娘大约也到生物钟困了,凶狠地搓洗一会儿後眼神就开始涣散,对着水池子开始点头,点两下被惊醒,继续搓洗,搓洗两下又开始点头,再被惊醒,如此循环往复。
终於,小姑娘点头点得狠了些,整个人差点倒栽葱进水池子里,付而秋眼疾手快地将她捞住。
苏春烟一睁眼发现自己居然在付而秋怀里,吓得差点跳起来:「我就快洗完了!」说完发现裤子还被自己捏在手心里,连忙打开水龙头搓洗清沫一气呵成。
接着,她向付而秋展示已经洗好的裤子:「你看,酒渍没了,酒味也没了。」
付而秋看向那条裤子,整条裤子就沾到酒液的地方被苏春烟打湿清洗过,裤脚皱巴巴地拧成一团,上面湿哒哒的,一捏一股水流。
付而秋望着苏春烟,对方也正期待地望着她,只差付而秋一句「可以」就原地跳起来离开。
「。。。。。。」
「重洗。」
期待的表情僵成了不可置信,苏春烟一脸震惊:「你说什麽?」
「我说。」付而秋的视线落到苏春烟的脸上,嘴角勾起不明显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