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会怎么选择?”宇唐咬着嘴唇,问道。
“成功往往都要伴随着牺牲的。”汤麦不假思索,萦绕在汤麦嘴边的袅袅白烟忽然随风送至宇唐眼前,“我们是警察,不是慈善家。”
雨后闷热的低气压让宇唐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大脑被短暂供氧之后,他突然有了想要好好说话的欲望,“汤老师,我们来聊聊吧。”
“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吧。”
“你真的不想弄清楚这个网球的来历吗?”
“那天你走后,它就出现在我的桌上了。”
“我确实拿起来过,但当时上面并没有图案,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网球。”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那我也可以选择不相信你。医生、男性、力气很大、了解盲刀案,这些是我们对凶手的侧写。而且那天晚上你又为什么会去滨海公园呢,又为什么跟踪秦妮。身为警察我有理由怀疑你的嫌疑。”
汤麦一言不发地坐在走廊里的冷板凳上,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猫咪,背上炸着毛,完全打开了脊梁骨。还没等宇唐应过来,他整个人就被扭了一圈,直接反锁在栏杆上。
“我、不、是!”
汤麦有些咬牙切齿。
他没有证据,有些透支信誉的意思,可是要一个清白的人证明自己的清白本来就是不可能的,这是他们双方都明白的道理。
空气静置了很长时间后宇唐才恢复自由,如果可以,他现在最好选择闭嘴,表现出平时的善良和大度就足够了,说不定等汤麦气消之后他们还能回到之前那种看似平和的关系。
重新找回冷静。
“我想再抽根烟。”汤麦没有等到同意就已经打亮了打火机,绕不开的白汽再次萦绕体侧,“我跟踪秦妮是有理由的,因为她手上的那个纹身,‘怒尕’。”
一切都要从盲刀案开始讲起。
盲刀案如一道惊雷惊动了原本平静的柏州,为此汤麦几乎没怎么合眼,让本来五天的等待时间活生生压缩到两天之内,破案速度直线提升。抓到王海男的那天,全队上下都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但是一天一夜的审讯,对于一些关键信息,王海男全都忘了,忘记自己是怎么以一敌三,再将他们分尸抛尸的。
人证物证口供俱全,就算有不合理的地方也无法翻供。但是当晚,汤麦发现了肋骨上的信息,并作为队长开始了第二轮的调查。在王海男的家中,他们找到了一台录音机,里面只有一首歌,即王海男一直嘟囔的那首歌,而且录音机的背后被画上了一个黑色眼睛的涂鸦。汤麦觉得奇怪又无从下手,只好整理成报告一同递交上去,等待进一步分析。
后来便出现了一档谁都没有料到的事情——报告被篡改,原先的内容被删减成了一句简单的总结陈词。盲刀案糊涂收尾,患有精神病的王海男被收治,真正的凶手不知踪影,汤麦也因重大违纪被处分。
再然后,曾力和秦妮出现在法医门诊处,汤麦一眼就认出了她手臂上的纹身,并且纵容曾力在医院大闹一场以留下联系方式。事后他找去了陆家村小区,希望借此机会了解一下,没想到秦妮落荒逃跑,连句话都没说上。跟踪她到滨海公园实属无奈,汤麦直觉如果这次不抓紧的话可能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果然,再见就是在市局的审讯室里。
宇唐听完后陷入沉思,半会儿才抬头看过来,“江子非为什么要篡改报告内容?”
“是谭享告诉你的?”汤麦露出烦躁的表情,似乎被人戳到了不想回忆的记忆,“对,我不甘心,去跟踪过她。据我调查,她和怒尕神,和盲刀案,好像也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江子非所住公寓和陆家村小区直线距离不超过三百米,她辞职后就一直没怎么出过门,但是快递不断,起初是信、邮件、短信,后来是贴在门上的便利贴、传单,上面都画有怒尕的图腾,像是警告一般。后来她死后,汤麦也收到过,各式各样的,最近的话就是这个网球。
“我去查了监控,这些快递都是不同的人送来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小,很难准确判断。”汤麦说,“你是不是还想问我为什么会和张龙韬吵架?是因为我发现江子非自杀前最后一个包裹就是他送的。”
“宇唐,你明白这种感觉吗,你身边的人、事,甚至整个世界都围绕着这么一个虚无的东西在旋转,怎么跑都没有用,这是个死循环。”
汤麦难得露出有些伤神的样子,随手把烟摁灭在窗台的水洼里。
宇唐不再追问下去,说道:“死循环也不要紧,我们不是已经知道是张龙韬杀了曾力么。只要接下来想办法抓到这个人就行。”
“是啊,如果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另一边,联五队办公室传来好消息,实地搜查颇有收获,李维仁别的不行,眼神好使,年轻腿脚利索的时候堪称“临江派出所阎王”,只要提到他的名字,神鬼避散。不过这回还要多亏了熟悉地形的社区民警的提前踩点,使得市局接手后进展得十分顺利。
“定了,绝对是这小子。”李维仁抱着一大碗小龙虾盖饭,对自己的成果开始了第一阶段报告,“秦妮家对面有一个老头养了一窝乌鸡,老是有人偷他家的鸡蛋,所以他就偷偷在自家的棚上装了个摄像头。你们猜怎么着,这个角度刚好能够看到张龙韬在三号楼的办公室。等会儿我们去一趟大会议室,让那个谁,宇唐,搞一下小电视,都去?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