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唐笑了笑,自顾自说道:“现在我只想努力过好每一天,多办案子,抓坏人。希望等我死的时候能有人记住我,就足够了。虽然他们可能会像我一样,连这个人叫什么都不知道。”
还真是乐观。汤麦想道。这是每一个警察的宿命,当他们决定走上这条路时,在阳光下呼吸的每一天说不定都将是最后一天。说不害怕是假的,但不后悔是真的。
“我会记住你的……应该吧。”
“什么?”
“算了,我什么都没说。”
宇唐哈哈笑起来,“师姐说你脸盲记不住人,一开始我还不相信,后来我才知道是真的。汤老师,如果我不幸牺牲,一定要记得我那两块断掉的肋骨……”
还没等他说完,汤麦就上脚踹了他一下,又突然疾走两步,回头。
“宇唐!”
“在呢!”
“我说,我会记住你的!”
宇唐不由得一愣,他认识的汤老师无论做什么都是兴致不高、点到为止,好像永远都板着一张苦大仇深、为人类未来幸福担忧的脸,如今好像是为了宽慰他而违背了“良心”一样。不过他还蛮喜欢从汤麦身上探索人性的过程,有一种掘宝的惊喜感。
“谢谢你啊,汤老师。”宇唐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但是这件事暂时还不需要你太操心,毕竟我还年轻的很,应该会顺利活到一百岁的!”
“……”
“不是,我没这个意思,我是说……”
“……”
“哎?汤老师!别走啊等等我——”
26交集
通宵过后的刑侦队办公室如同战场般混乱,你永远不会知道一张沙发里到底躺了几个人,又有谁的衣服。任绘对此开始玩起了“点兵点将”的游戏,顺利从这片贫瘠的土地中拔出几个倒霉的萝卜陪她一起去开早会。
宇唐还睡眼惺忪,眼前冷不丁出现一张女阎王的脸,差点抄起手边的桃木剑驱邪。
剑是李维仁的,有没有用不知道,反正任绘烦得很,一把揪起宇唐的耳朵喊道:“又去哪里了!一晚上不见人!”
“人家小伙子二十岁才出头,花花世界多奇妙,去哪里还要跟你报备么。”留守在办公室的某个鸡窝头脑袋调侃道,“宇唐,最近神龙不见摆尾的,是谈恋爱了?”
宇唐摆摆手,“哪有啊,我是去查案子了!不信的话……”
“从胡梅家里出来后我们就去了物证科等结果,忙了整整一天。”汤麦举着一双刚消完毒的手走进来,“我记得彭洪椿总是夸你们几个认真仔细,看来当刑警太久反而把学校里的书本知识全都忘记了,还记得‘三要素’是什么吗?”
“人证、物证、口供。”
“哦,不是不知道,是不想做吧?”
比起彭洪椿一顿猛烈又直接的训斥,汤麦这种笑里藏刀的棉针更可怕。任绘脸上有些挂不住,撇嘴道:“我们三队也没闲着啊,录口供、查痕迹,还连夜去了莱曼迪调监控。”
“结果如何?”
视频上的胡梅身着一件粉色的貂皮大衣,脚上是一双过膝黑色漆皮靴子,手上拎着白色皮包,和汤麦昨晚在她家里见过的衣物一致。她独自一人上了楼,再出来就已经是晚上了,和口供一致。
“她手底下那帮人嘴巴都紧得很,什么都不说,光是要监控录像就费了劲儿了。我猜应该是胡梅打过招呼了,警察去了都没用。”任绘抢过宇唐手里的热豆浆,吸溜了一大口,“但是我们从访客名单里看见了蒋薇凡的名字,她应该来找过胡梅。再然后黄贺就死了,现场出现了蒋薇凡的个人物品。”
“她们见面总不会是聊天吧。”
“当然啊,事儿大着呢。黄贺突然决定要先立遗嘱,胡梅为了这件事急得每天都会带着他们儿子去找他,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唯独那天她没去,而是把蒋薇凡叫到莱曼迪了。”
宇唐若有所思,“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胡梅肯定和这件事有关系!但是就是不明白张龙韬为什么要帮她……难不成黄贺有他什么把柄?”
汤麦坐下来打开电脑,“我们从胡梅家里拿到了一些样本,还是来看看化验结果怎么说吧。”
两个脑袋凑在一块,一个频频点头,一个摸不着大脑,明明都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宇唐就像是提前知道了考试重点一样,一下子相形见绌。
“宇唐,你先说说看。”
“鞋底尘土采样有机质偏高,结构松散,孔隙度大。而且这个地方,应该是油分吧,杂质很高。”
“任绘呢?”
“……我没意见。”
“土壤学,虽然在刑侦中不算很重要,但因为取样微量、精确、真实,往往能够给案件提供一个大致方向。”汤麦手一挥,滑到下一张页面,“综上,这就是胡梅大致的行动路线图。”
柏州市的地形并不复杂,北边临海,东边有山坡,其余平坦的地方被划分成六个区,以胡梅家为轴心发散出去的三条线如同游龙一般在地图上穿梭,经过之处都会显示当时的路况、天气以及地标,让人一目了然。市局为了引进这一技术花了不少经费,如今终于派上用场。
终于到了任绘发挥作用的时候,三队行动力很强,对各区的路线相当熟悉。她先排除掉了一些封路的情况,以及一些步行无法达到的地方。最后剩下来的这条线,虽然是从金福小区到美容院,却绕远去了一条并不顺路的街区。
原因不言而喻。
“顺便一提,还有几个小发现。”汤麦提醒道,“一,烟灰缸里的烟灰和胡梅的烟对不上,却能和黄贺肺里的残留物对的上;二,黄贺的指甲里发现了人的纤维组织,经检查和胡梅的dna一致;三,胡梅手腕上有抓痕,可能受过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