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我冷笑,任他双手的血沿着我的手腕蜿蜒,“我要你的命!”
他眼睛张了一张,眉头渐渐拧了起来:“你想杀了我?”
“当然,”我咬牙,狠狠地看着他,“慕恒,你欺骗我,我要你以命偿还!”
慕恒拧着眉,死死盯着我不放,突然向前一步。我未料到他这动作,手向前一刺,刀尖几乎没入他的胸膛。他低头看了看,忽而笑了,沉声道:“早知要杀我,何苦几番舍命保我?”
“我保的,是太子爷的弟弟,不是大逆不道的叛贼。”不知为何,我的眼眶有些发酸。
“太子爷,太子爷,”慕恒看向我,眼神黯淡,“你的心里就只有太子吗?你的太子爷偏袒奸臣,任人污你名声夺你官位,险些将你置于死地,好,这些你不在意,可你知不知道,他……”话说一半,他却停下,似是强忍住了什么,转而沉声问我,“萧遥,你明知道这宫中守卫森严,却还孤身来刺杀我,你当真这么想我死?”
“原来是太子爷险些置我于死地?看来小王爷忘了,骗我要拿出遗诏,却借机逃走的是谁?让我同太子说了谎,害我失去君心的又是谁?慕恒,我萧遥此生最后悔的事,便是救了你的性命。”我头脑发胀,喘息也急促起来,手握得太紧,竟至颤抖。我明白,只要全力一击,我的大仇便报,可不知为何,就是难做出最后那一刺。
慕恒的眼神将我的脑子搅成了浆糊。他的双手还血淋淋地握着我的手和刀子,鲜血将我们粘结在了一起。我不敢看他的脸了。
他最终还是松开了手。我转眼,只见他脸色苍白,衣裳苍白,唯有眼睛和两个袖口被染得殷红,周身笼罩着一股破败的气息。我突然想起我们在秦城督军的时候,他骑一匹高头大马行在列前,在一众将士中也仍显得格外挺拔,人人知道他自负、从容、冷漠、孤高。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脆弱得像个孩子的慕恒。
他不再看我,却从身上解下一块令牌,在衣襟上将血迹拭去,扔在干净的地面上。
“事毕,拿着这个从后窗出去,朝东走。跑得快些,莫要回头。”
他这是指给我出宫逃命的路。我的心先是一软,后又警觉起来,怕他是拖延时间,借此开口求救——上次他骗我后,我再也无法信他。
想起往事,我心下一凛,终于咬牙再次将尖刀朝那人心脏刺去。他是真心舍命,还是设下圈套,我都不管了。从进来到现在,我心底积攒的痛楚已经够多,就放手一搏来了结吧。
而慕恒没有躲,只是笑了。
“也好,这条命,便还你罢。”
逆夜傻小子和疯公主(1)
我从后窗翻出,拿着令牌,走出了宫门。午后的日光明亮而炽热,照得人身子发干,眼睛发干。让人想用烈酒来浇灌自己。
我没有回客栈找秦信,先去的留春阁,将解药交给老鸨,叫她三日内转交给五王爷。而后拐进旁边一座酒楼,一个人喝空了数不清的酒瓶。直到夜里,酒楼要打烊了,有人将我扔出来。醉后发生何事,怎么被扔到的街上,怎么度过的一夜,我一概不知。只恍恍惚惚记得,好像有人欲行不轨,被我捉住了手,捏核桃似地,将腕子捏断了。叫声惨烈,在夜空中萦来绕去,久久不散。
醒来之时已是日上三竿,我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自己在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里,身上脏兮兮的都是泥土。酒后第二日,难免有些头痛。我揉着眉心,摸摸怀里东西还在,就将衣裳略略整理一番,向客栈走去。
其实我很是不想这副样子见到秦信,显得我没有威严。但是没办法,银袋昨天被酒楼小二掏空了,没法置办行头。还好只是见他一个,狼狈一点也无所谓。
我这么想着,敲响了他房间的门。
门开的时候我正打哈欠,微眯的眼正对上一双绿莹莹的眼睛,一下惊得嘴没合上,待睁眼看清她面容,更是一惊,转身就想走。
被捏着肩膀拦住了。
她很暴力地将我转过来就往屋里拉:“见了本公主还想跑!”
我被拽进屋子,门“砰”地一声在我身后合上,随即有个傻兮兮的声音响起:“头儿!你回来了!事儿办成了吗?”
我的头更疼了。
“你、你怎么在这儿!”我忽略秦信,揉着眉心看向柔丽。这家伙怎么阴魂不散?
“我们上次不是说好了吗?要杀了那个王老贼,给你报仇。本公主就是来帮你的,现在好了,我们回京报仇吧!”
说什么报不报仇,其实不过是好不容易来趟中原,想趁机瞎玩罢了。我焦头烂额,问她:“你先告诉我,你怎么出的宫,怎么找到的我?皇上知道你来吗?”
“当然不知道啦,”柔丽歪歪头,一副骄傲的样子,“我自己偷跑出来的。至于怎么找到的你们嘛……”他看向秦信,“就是这个傻小子的功劳了。”
我瞪向秦信。他转过眼,不敢看我:“公、公主不是给过我们一个香包吗?她有只鸟儿,逐这气味儿,能逐千里。有一天,她让这鸟儿送信给我,问我们去哪儿,我就给她回信了。”
想起我们路上那只蹊跷的小花雀,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用手指头狠狠戳秦信的脑门子:“问你你就说,你他娘的是不是缺心眼儿!”
“公主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说过要报答她的。”秦信也不躲,只垂着眼嘟囔。
柔丽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行了行了,傻小子是本公主的,轮不到你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