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挣扎着捂住脖子,可为时已晚,只能大睁着眼,死命地抬着手指,从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声音倒地。
孙一指的身子倒在地上抽搐,众人猝不及防,几乎全都本能地后退一步。
“孙大侠,如今,知道后悔二字怎么写了吧?”我的神色慢慢冷下来,任多时不用的狠戾慢慢攀上眼角眉梢。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聚在我身上。
“后生,”嵩阴派的大长老尽力遮掩着脸上的惊愕,打破沉默,“你究竟是谁?”
“后生,”我笑,“论江湖辈分,你们当叫师叔师爷。”
“你是……”玄衣真人皱起了眉。
“东宫总管,二品侍卫郎官,铁面使,”我一字一顿道,“萧遥。”
抽到那根该死的下下签后,我第一个去找的人就是我爹。
此前他曾郑重地告诉我,是时候了,他扬名的时候也正是我这个年纪——那是他出师后第一次出手,师兄师弟们都选择了简单的任务,独他单枪匹马,去杀一个邪教的教主。那之前他也没有名字,他告诉我,至少在众人心中没有。后来当那人倒在他剑下的时候,他就有了。
其实我爹的名字叫萧白。他在师门排行老五,他师父也姓萧,为了避讳,从此他就是白五。后来众人都尊称一声白五爷。
我爹说,血统,师承,这些都是狗屁,你要想立威,除了赌命,没有别的。他说当年他走前去抽了根签,如果上天说他能当人上人,他就去杀那教主,如果上天说不能,他这一生就去当杀手,强盗,随便什么。
他抽到一支上上签,从此以后所向披靡,在江湖和朝堂都杀出了一席之地。
现在该我了。我不可能永远是藏在面具后的白五爷的儿子。且我是个女子,要揭掉这层铁面,我得用剑让众人服气。
我非常不理解为什么我爹扬名,就可以去做杀教主这么威风的事,我就要去便装护送一个王爷。就这种窝囊任务,还他娘的是个下下签。
我不忿地拿着签子去找我爹。我爹给我斟了壶酒,说,那咱爷俩喝一杯,说不定是最后一杯了。不过你最好能回得来,爹信了一辈子天,你要是能回来,我们就把这签子烧掉。说着又来拍我的肩膀,爹操劳一辈子,也风光一辈子,现在我老了,这份担子,也该交给你了。
回京·行险舟渡大河(3)
现在我站在江湖上风头最劲的十三个人面前。成败在此一举。
我抬眼,冷笑着将他们一一扫过:“你们,一个个上,还是一齐来?”
“管你是谁,我们十二双手,不信还治不了……”小阎王说着就要扑上来,其他人亦有跟随之态。
“开玩笑的,”我却收了剑,勾起唇角,“本官辈分大,也不至于这么让着你们,”我咳了咳,相信你们也听说过,我们家呢,有种独门武器,叫做天机丸——”我朝银蝎子笑,一边顺手拿了杯茶过来,“这毒无解,又靠气味散播,躲也躲不过,我轻易是不想用的。”
几个老成些的听见这话都定住不动,唯那莽莽撞撞的小阎王横眉向我:“老子最烦这种……”话说到一半就被银蝎子拉住:“别他娘的乱动,你不要命我们还要。”他看向脸上犹有疑问的鬼美人姐妹,迅速解释:“天机丸是白五爷独门的药,一见水就散发出极强毒气,她往那茶里扔一颗,这屋里的人谁都别想活。”他定了定神,又回眸看我:“谁都知道白五爷只有一个独子,你分明是个女儿家,拿什么证明你是铁面?”
“我想你们应该听说过,白五爷有百毒不侵的身子,此乃家传。你有什么厉害的毒药,拿来让小爷试试看,一试便知。”我换上了久违的男声。
“好。”银蝎子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色的小罐子扔给我。
我接住,拧开就往嘴里送,慕恒下意识似地沉声叫了句:“萧遥。”我没理他,将那罐东西一饮而尽,拿着空罐子底朝天冲他们晃了一圈。
银蝎子脸色大变,接着便不说话了。
一阵漫长的沉默。船舱里的人大多面面相觑,互相交换眼色,最终嵩山派大长老率先开了口:“吾等小辈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我心中松了口气,面上只唇角一勾:“好说。”
子虚观两个道士也顺势服软,朝我赔礼:“小道冒犯大人。”
我点点头。接着银蝎子笑了开来:“好,小白五爷,我银蝎子甘拜下风,今夜便不找你麻烦了,日后还多担待。”
见状,鬼美人姐妹急了眼,大的说:“老东西,都说什么胡话!你们以为放过他们,我们会有好日子过吗?日后不但在江湖上失了名声,燕王又岂会饶了我们?”小的也跟着发声:“就是,那天机丸真有这么厉害,我们活不了,这小王爷岂能活命?她连主子都不顾了不成?”
“上了这船,想不做就不做,可没有这么简单呐。”笑面公子展了展折扇。
剩下的流星双针和秀玉冠等人也纷纷附和。
“失名声也好,被燕王追杀也罢,都是往后的事,我劝姑娘还是想好如何活过今晚吧。”紫衣真人缓缓说道。
小阎王剑锋一下子转了过去:“这么说,你们是要帮他们了?”
先前几个人不说话了。
我翻了个白眼,心里想他祖宗的,青门到底是个怎样的组织,怎么培养出这么个搅屎棍,有他在这儿,什么事情能好好解决?
“燕王只不过是一介反贼,不足为惧,可开罪了白五爷,你们还想活命?”我只好又开口,“你们能否活命事小,只是劝各位不要给各自的门派惹祸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