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恒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只见我嬉皮笑脸,以为我不把他的话当回事,脸色逐渐阴了:“你若不愿,我不强求。只是以后别再亲近我,给人妄想。”
这话怎么听着耳熟?秋红好像说过。
这么一想,我笑得更开心了。但为了照顾身旁这个被我占了便宜的姑娘的感受,我还是在喘气的间隙断续道:“我没说不愿意啊,待我手刃杀父仇人,你登基,我封后,挺好的。”
“真的?”慕恒扬眉。
“不敢欺君。”
纠缠我这么久,终于得到结果,他却并未显得异常惊喜,连先前偶尔冒出来的肉麻话也没说一句,只是点了点头。看来慕恒后来虽然经常有一些异常的言行,但总体上还是那个冷淡沉着的桓王。
当然,这只是我当下的想法。第二天,逢星公公火急火燎地来问我皇上祭奠的时候有没有吃什么奇怪的东西,因为昨天凌晨,陛下突然从床上坐起,腾空翻了个跟头。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过后,那边又恢复平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逆夜夺宫
大军集结完毕之后,我们开始攻城了。
胤京作为一国之都,城防的坚固程度自然非其它城池可以比拟,皇家禁卫军也不是吃素的。
我叛变之后,陆问再任九门提督,王修廉将权柄牢牢地握在了自己手里。我虽然恨极了这个王老贼,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厉害的角色。有人说,世人的脑筋一共一斤,王太师柳国相共分八两。如今,这两颗世上最重的脑瓜算是对上了。
我一直知道这仗会很难打,但没有想到会难到这个程度。王太师亲自上场当军师,用这不到六万的禁卫军生生挡住了我们九万兵马。
原本以为最多一个月拿下的城池,一攻就是两个月。本以为能在年关前拿下,如今眼看着已经到了十二月末,战争却仍未有结束的迹象。
禁军抵死守城,京城久攻不破,双方死伤数万,这些天,方圆几里都环绕着难以散去的血腥味。
打到最后,两边兵将都无比疲惫,可这仗还是看不到尽头。这些天,我看着士兵死伤,愁得生了白头发。谁都知道天下所有的势力都倾向慕恒,我们从苍云两州调了兵,这皇城已如海上孤舟,可那边就是半点不松懈。
有探子说,西帝倾尽皇宫国库,连王太师都自己所有的家产拿了出来犒军,以及征百姓入伍。那边号称宁死不降,就算只剩一个活人,也要与我们抗争到底。在战场上,他们也真是不要命的打法。
最终,因为损失实在惨重,我们不得不暂时停在城外,等待援军的到达。我知道,一旦真到了动用援军那一步,必定会有一场死战,守城的禁卫军要全军覆没。
等待最是让人心焦,因为谁也摸不清那边的意图。以我对西帝的了解,他还没愚蠢到要死守,那么这只是拖延时间,憋着个什么后招?这后招是什么,何时到来,全是令人不安的问题。
我每天连饭也不想吃了,只不停地在心中揣摩王修廉,或者是西帝的心思。他们这样做到底会有什么好处?事到如今,难不成那边还有退路?难道这些日子,他已经和哪个王爷盟合,搬到了救兵,如今只是在等待支援?
我们将所有可能背叛的王侯将军都暗中排查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终于有一天,我和柳相、慕恒等人再次集议的时候,柳相说了一句:“他们这是不顾一切要给我们留个烂摊子,国库守不住便散,军队也不惜死伤,生怕日后为我们所用。”
这话突然将我脑子里一个模模糊糊的部分点了一下——那边若已知无力反抗,为何还要损禁卫军,怕为我们所用,难道这还不是最后一战?思及此,我心中骤然一凛,两个字冒了出来:弃城!
“我明白了!”这话脱口而出,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随即,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我说道:“会不会看似死守,实则弃毁,真正要保的人早已离城?鹊关迷魂阵是为了拖延,京城禁军死守也是为了拖延,而拖出的这些时间,足够西帝远逃。”
是否我们一开始就想错了,西帝不是等援兵,而是自己金蝉脱壳?
柳相原本略带佝偻的身子直了起来。
“可西帝若逃了,怎会不带禁卫军,连朝臣的主心骨王太师也留下?”林将军皱眉。
林将军有这般提问十分正常,我很难想到王太师这样的人会做出牺牲自己的事,西帝抛弃自己的智囊也实在出人意料。正因如此,我们发觉西帝离京的可能才用了这么久。
“如今西帝已是四面楚歌,带兵出逃无疑是给各地驻军竖个活靶子,也会引来我们追击,能不能到得了目的地都不一定,还不如营造出自己在京城的假象,转移大家视线,轻兵逃亡。而正是王太师留下,才最能掩盖西帝潜逃的事实,”柳相一点就通,而且比我想得要全面得多。恐怕心中也早已有了这方面的疑虑。
这番话说完,他叹了口气,头一回真心地赞了我:“我真是老了,竟未料到这一层,后生可畏呀。”
“若真是如此,那西帝没了兵马,能去哪儿呢?”林将军再次发问。
我和慕恒相视一眼,同时说出:“遥州。”
别忘了,西帝还有个盟友——西戎克林孜王。要投靠他,定西府不能去,因为有漠北边军,那就只剩下相邻的遥州。
遥州位于我朝西南端,西临西戎,南邻南狄,也有一支戍边的军队。只要他联手克林孜收服了遥州的边军,那他就会手握精兵,又背靠向来交好的西戎南狄。山高皇帝远,我们遣兵远征去收复无疑耗时耗力,难上加难。这样一来,他虽不能反攻,却至少可以割据一方,自立成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