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如今桓王借养伤为名闭门不见客,明着来恐怕不行。”王太师道。
“既然是探口风,必然要以东宫的名义过去,不然如何知道他到时候对太子爷会是如何态度?王太师你不会连这个道理也不懂吧?”方才他打断我讲话,我已经不舒服了,趁这时候便直接驳回去。
我离朝已久,这死老头大约许久没被人这么顶撞过,一下子变了脸色:“萧大人说得简单,可一旦我们派出的人被拒之门外,太子殿下接下来如何好上门?老夫在朝这么多年,虽资质愚钝,却也用不着一个女子教我做事。”
气氛一下子微妙地冷了下来。
他从前就不喜我们父女,在我恢复女儿身这些日子,他明里暗里早都不知对我投了多少白眼,在朝中也不知说了我多少坏话。不能像父亲一样压住他,我之后在官场的日子恐怕难混了。
我目光一凛,冷笑了声,站起就解了身上符印。
“既然王太师以为女子不成事,那萧遥手上这块九门提督官印,不如让给太师,如何?”
我将那印朝他递过去。
在场的人皆愕然。太子却早知我会这么做似的,不说话,只端起了茶。
“这……”王太师脸色有些难看了,“铁面,大庭广众,你这是撒的什么泼?”
我将脸上的神色渐渐敛了去,直直盯着他:“王太师,我萧遥乃是一介武将,粗人而已,不懂人情世故,也不知道前辈后辈之分,今日殿前‘撒泼’,让大人见笑了。但我们武将,不喜欢耍嘴皮子,只知道兵将听谁的,谁手里才有权,”我将符印收回来,冷声道,“而这权,可不是谁都能拿得住的。禁卫军中只讲一个道理,兵将同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一个人无所谓,可瞧不起我,便是瞧不起我手下的兵,王大人说话之前,不如多思量思量。”
我看着他铁青的脸色,语气丝毫不放缓,环视着众人道:“再者,女子又如何?我在凤宵以一己之力拦下燕王几万大军,本官在外为太子爷的江山流血的时候,你们这群书生,在做什么?”
王太师黑着脸不说话。在座的各位大臣也都寂静无声。太子这才开了口:“萧大人,你与白大人这些年为朝廷的功劳大家都看得清楚,王太师也只是一时失言,何必如此动怒?”
王太师听了这话,只得起身认错:“臣失态,望太子殿下恕罪。”
我这才拱了拱手道:“臣知错,”顿了顿,又道,“属下愿亲自去桓王府一探,将功赎罪,望殿下恩准。”
“也好,”太子点点头,“你一路护他上京,他没有将你拒之门外之理。有劳萧大人。”
我点点头,斜睨了脸色很不好看的王太师一眼,这才落座。
场面有些尴尬,众人皆寂静,太子道:“若无它事要奏,便散了吧。”
此时,被我们唬得不敢说话的礼部尚书终于颤巍巍地举起了手,弱弱地说:“臣,臣有事要奏。”
“何事?”
“殿下一直拖着纳妃之事,如今登基在即,事关国本,不能再等了。”
我捏紧拳头,一个眼刀飞了过去才想起脸上没有面具。回眼却见太子似乎看见了我神情,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来。
我士气瞬间大减。
“殿下,天色已晚,事不宜迟,不如萧遥现在就去桓王府探访。”我站了起来,有点生硬地说道。
“去吧,”太子点头,道,“万事小心。”
“是。”我拜过他,道了声“各位大人失陪”,便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权斗·以为你是冰山白莲谁知你要争皇位(2)
我到了桓王府,心里仍是恨恨的。这个死酸文人,什么不去管,就知道管人家的私事。太子成不成亲与他何干?每年好几次,也不知烦不烦。
不知道这牵动着京城多少的少女之心吗?
我闷闷不乐地站在府门前,叫人进去通报。过了许久,那老奴出来通报:“桓王回京途中伤了身子,近日正在休养,本是何人都不见的。念及萧大人的救命之恩,便破例会一会大人。”
这么久才要我进去,想必是犹豫过了。
我叹了口气,跟他进去,他走过正殿,偏殿,都没停,我正自狐疑,却见面前的人进了庭院,再一拐过假山,一方湖水映入眼帘。他这就停下步伐,对我一躬身:“王爷就在里头了。”
我朝湖边走去。正值春日,岸边的桃树吐了苞,有的已经开了几枝花,盈盈生香。风吹过,一些花瓣落在湖面上,涟漪微微缓缓地漾开来。慕恒就坐在那些落花的花枝底下,岸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他浑身洁白的衣裳,头上系了长长的白色发带,被风吹得轻轻飘扬。岸边放着好几个酒坛,有空的,也有满的。大石上有一方小几,上面两个玉杯,满盛着酒。
我看着他的侧影,不知怎地愣住了。原先想的许多东西一下子成了团浆糊。
而慕恒偏了偏头,举杯对我道:“过来吧。”
我叹了口气,朝他走过去,也坐在那块石头上,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慕恒给我满上,我又饮尽,如此三四杯,两人依旧无话。
一坛酒喝完,他不再给我倒了,眼睛只看着湖水。过了一会儿,我终于忍不住,问他:“你这是为什么呢?”
慕恒也不看我,道:“不为什么。”
先前和他同车进京的时候,觉得和他很近。如今却觉得远了。我又叹了口气,另开一坛酒。
他这才转过脸来,道:“记得小时候,你常常跟在大哥身后,戴着个面具,将什么都遮住了。其实我一直不喜欢你,不是因为秋红,而是觉得,你总是兴高采烈,雷厉风行,这些却不像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