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喜欢这酒,想喝多少,就喝多少,”他看向府丞,“你说,是不是?”说着,他又干了一杯。
“是,王爷说的极是。”府丞笑着附和,也跟着喝。不知道为什么,这厮明明没喝多少,却也感觉像是半醉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看着桓王这么喝,我心里越来越紧张,只想,他该不是想醉死,然后把烂摊子留给我吧?谁知道府丞什么时候会下令,到时候刺客一来,一人一刀我们都被剁成饺子馅了。我正这么想,就见桓王醉得越来越厉害,手连酒杯都抓不稳,终于半合着眼伏在了桌上。
说好的见机行事呢?!!又要看着桓王,又要留意府丞,我手心里一时全是冷汗。
“王爷,王爷?”那边府丞也神色恍惚,眯着眼这样叫道。
见桓王不答应,府丞和那侍从使了个眼色。我捏紧剑柄,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也顾不上什么,只盯着府丞的动作,只见他拿起了那杯子,移到了桌子边缘——
“酒——”这时,桓王猛地抬起了头。府丞的手一下子握紧,又将那杯子移了回来。
我停下刚抽出半寸的剑,提到嗓子眼的心又落了回去。
“阿福,再给王爷倒酒。”府丞揉着额角,含含混混地说道。
“是。”那个叫阿福的举起了酒壶,却被桓王捏住了手腕:“带、带本王去,方便。”
阿福正要给府丞递眼色,我便一下子架起了桓王:“快,给王爷领路。”他只好点点头,和我一人一边架着桓王,往偏门走。出门时,有风将一边的青纱扬起,我余光瞥见那画屏之后的窗上,被月光印满了举着剑的黑色人影。
回京·全军覆没の大逃杀(2)
一出门,刺骨的夜风便扑了过来,让我后背被冷汗浸湿的地方一阵发凉。琴音被风一吹,显得格外凄怨。我们将桓王架到了官房,阿福一脚踢开了门,冷冷地对我道:“萧侍卫女儿身,不便伺候王爷如厕,让小人来吧。”
这个阿福不是善类。他倒酒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的掌心有常年握剑留下的茧子,腰后衣裳微微鼓起,想必是别着把刀。看来待会儿一场恶斗在所难免,只是不知道他身手如何。
“这恐怕……”我一手扶紧了桓王,一手握住了剑柄,正要拒绝,却见桓王原本迷离的眼睛忽然微睁,对我使了个眼色。我一惊,话头半道截住:“那……,”我犹豫着松开了手,道,“那就有劳你了。”
我将桓王交到了他的手里,看着他们进了官房,门在我面前砰然关上。
原来桓王没有真的喝醉……可他想做什么呢?我紧紧攥着剑在外头等,好一会儿,终于看见那门开了,阿福架着桓王的一只胳膊走了出来。我连忙上前去接,到了跟前才发现,穿着桓王衣裳的竟是昏倒的阿福,而桓王,则十分清醒地架着那人的胳膊。我过去将他接住,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王爷,下一步我们怎么办?”我低声道。
“我们一前一后地抬着他,你先进门,挡住府丞的目光,而后趁我放阿福落座时将他打晕,记住,动作一定要快,一定不能让他来得及将杯子摔碎。”
“卑职明白。”
我们三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进了门,我正心弦紧绷,却发现府丞早已醉倒在了桌上。我和桓王对了个眼色,将阿福放在了上座。确定府丞已经失去意识后,桓王将他的杯子拿在手中,又转身从灯里取了两根几乎一样长短的蜡烛,踮了踮重量,找了个薄薄的条形盘子,一半放在桌子上,一半悬在空中,而后又将一根蜡烛放在盘子在桌上的一端,而杯子放在悬空的一端,调整至平衡。另一根蜡烛的放法也一样,只不过放在了桌子的另一边。而后,他对我使个眼色,拿起地上的酒坛,将酒从正对盘底的地面一直倒到青纱帐下方,接着又泼在青纱帐上,我连忙照做。将三边的纱帐都洒上酒之后,他又将酒从阿福的脚往上,一直倒到他的脸。
桓王这些动作做得冷静而迅速,丝毫没有方才醉酒的样子。做完这一切后,他对我摆了摆头,向外走去。
我点点头,跟着他贴着墙出了侧门,在屋檐的阴影之下潜行至后院墙角,猫在阴影里。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墙外应该有一批埋伏的杀手,只要一收到进攻的信号,便会蜂拥而入。
如今,我们与他们只有一墙之隔。
那首缠绵的良宵引依旧飘扬在这危机四伏的夜里。
我支着耳朵听宴场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忽闻绵而缓的良宵引一停,骤然变成了高且急的秦王破阵曲,说时迟那时快,几乎与此同时,屋里泛起了火光,而黑衣人有如浓墨入水,从四面八方涌向了抱月轩。
这一切只是刹那间的事。
我与桓王贴在墙角的阴影里,而训练有素的杀手们就在离我们数尺远的地方越过墙头,朝泛着火光的房间飞奔,他们的剑在月光下泛出寒光。
那首秦王破阵曲越来越急。
我的心被这乐曲和急如鼓点的脚步声提到了嗓子眼儿,转眼看桓王,他却只是冷冷地望着这一切,眸色恰如寒星。
待到最后一个侍卫进入后院,他对我简洁一句“走”。
话落身起,我们一起纵身翻过墙头。彼时火光已经大盛,从墙上翻越那一刻,红色的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显得妖异而美丽。
真是主子选得好,侍卫生涯没烦恼。我在心里深深地感叹。
总算脱出这吞人的狼穴,我心情轻松,正准备全力向前冲,却见身旁的人停了下来。我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腿顿时软了——只见不远处,一大队带刀侍卫齐齐朝我们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