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没能记起来以前的事,但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名字。
“鲤……”
观察到面前人亮起的眼眸,原本还有些忐忑的艾修放松的笑笑,完整念出:“鲤伴。是你的名字吗?”
以为他想起来的鲤伴失望了一瞬,但艾修忘掉所有唯独能记得他的名字这个事实几乎要将他心脏化为温水。
“再次认识吧,我名奴良鲤伴。”
俊俏的青年随性地闭合一只眼睛,笑着对他伸手。
艾修眼也不眨地看着他,只是注视着这个人,不需要运行任何心法,心情都暖洋洋地平缓起来。
“安倍是让我失去记忆的人吗?”
安倍教导的其实很用心,没有任何记忆的艾修除了可以跑跳飞,一切都是从头开始,这么短时间里却进步飞速。
会对安倍产生怀疑,更多还是直觉和本能。
“是,不过他本人被困在地狱无法出去,他是用其他方法联系的现世的人暗算的你。你会对他有警惕,是他做了什么?”
鲤伴说着下意识观察艾修的情况——看起来还算精神,至少不是用的熬人的手段。
艾修摇摇头。
“他其实对我挺好的,救了我还教我保命的本领……”
但失去记忆,焦虑和不安才是应当有的本能。知道寒冷的人才能在彻底冻伤之前自我采取保护,感觉疼痛的人才能及时远离危险。他时刻不安着,才会一刻不停地回想,尝试找回记忆。
安倍教导的心法能够让他平心静气,心情处于舒适的状态,学习的时候更具备效率,但什么事情适应之后再想改变就会变得困难。没有过去,不记得自我。他从头开始的记忆里不论精神还是生存只能依仗着安倍,长此以往,他会完全忘记最初的警惕戒备,全心依赖这个人。
就像那个趴伏在地上仰望安倍如神明的癫狂亡魂。
艾修皱眉,对这个想象十分排斥,连带着此前在安倍耐心温和下降低的警惕也重新升起,变得更厚重坚实。
不过,如果是眼前的人,艾修看向鲤伴的眼睛,在那片温暖的灿金里沉浸片刻——真可怕,如果是他,他竟然觉得安于现状没什么不好。
眼前这人若是对他有恶意,说不定会比安倍更加危险。
他努力忽视着自己亲近的本能,想从鲤伴这里得到更多自己的信息。
“你说他派人暗算的我,因为我是他的敌人吗?”
“你们还未有冲突。但安倍晴明希望转生到更强大更纯粹的身体里,为此他的势力要在现世掀起巨大的黑暗和动乱,我和他有宿仇,是必定要坏他事的。而你不论是职责还是自身性格,都不会任由他这么做。
他会这么早对你动手是我没想到的。
不过你说他对你很好,还装出早几百年就撕破的温厚阴阳师的形象,大概率是对你图谋不轨。”
“图谋不轨?”
“把你忽悠过去给他干活。”
“这么说,我很有用?”艾修笑着,试探的问。
鲤伴看出艾修眼底的陌生和浅浅的小心,那笑客气得跟他们刚见面被他不打招呼找上门时候有得一比。
对此鲤伴只有由衷的欣慰,身处危险的环境,警惕自然比轻信更容易保护自己。
他不需要艾修相信他,甚至都不需要怎么认识他,等到安全的时候艾修还没有恢复记忆,他们自然有重新相识的时间。现在的他只是争分夺秒地告诉艾修信息——他的处境,他的能力,他需要做的应对,可以努力的方向。
艾修自己关心的过去的事没来得及问,梦境的世界忽然摇晃。
那是外界的感知,让他需要醒来。
“太累了吗?你睡了好久。”
安倍温和注视着他,那双眼睛像欺骗性极强的潭水,看似清澈,实为幽深莫测。
“做了梦。”
“有梦到什么吗?”
艾修张了张嘴,又纠结地顿住。
“怎么了吗?”
“睡着的时候,好饿,不过醒来又觉得还可以接受。”
安倍惊讶:“怎么会?”
艾修睁圆眼睛,毛绒绒的狐狸脸看着比他更疑惑。
“我也不知道呀。”
想起什么,安倍看向他的左前爪:“我在你胳膊上划一道试验一下可以吗?”
艾修听话地伸过去。
被割破的伤口不算浅,但不等多久就自己愈合。
安倍看着被血液少许浸湿的雪白的毛发,眼眸微深。仍旧会愈合,但相比最初整只爪子被熔掉都能转瞬恢复的速度,此刻这么点伤都能让血流出来,慢的不是一点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