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亮极了,照得涩泽龙彦好似从上面下来的公主,头发的长势叫人惊叹,一瞬我以为自己看错了。
在他身旁,还站着一个人,这人注意到动静,微微侧身。有着少年面庞的纤弱之姿,裹在冬大衣和帽子下。
我沉默了片刻,感到脑袋无法运转。
随即我知道了,涩泽龙彦在见我时提到过的「他」是谁。
“阿月,”费奥多尔叫我的名字,自然地拉起唇角,“你看上去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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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这个浸透在疲惫里、已经扔掉了不知多少件沾了血的衣服、连续多日没睡好的我到底哪里不错。
我只差最后两天,就要自己动手了。
和费奥多尔有一年多没见了,向他提出分手前,我刚借给他一笔钱,内心多少有将它们当成分手费的意思,让他不要再来找我。
我知道他能多黏人,能和鬼魅般冒出来,吓人一跳,却又叫人不忍心对他发脾气。
可以说我在他身上,清晰地捕捉到了我身上潜伏已久的过分宽容,有时叫我自己害怕。
分手后,我的邮箱没换,费奥多尔还不时给我发些消息,告诉我他在哪里,就像朋友做的一样。
我没法控制自己,要去搜那座城市发生了什么灾祸。不出意外,总能读到相关报道。
谢天谢地的是,如今的新闻业愈发敷衍,大概是灾难太多的远古。
而且当咒术师久了,对死亡也习以为常。
我谩骂他,费奥多尔反倒觉得开心,我夸赞他,费奥多尔更是喜不自胜。
两个月前,我终于放弃,不再理他,以为总算清净了……
费奥多尔要摸我的头发,我打掉了他的手,许久没放开嗓子叫喊:“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他的嘴角向下撇了撇:“你要让魔鬼将我抓走?”
他没将我的怒意放在眼里,摆出带着撒娇的姿态。现在我是看清楚了,他的病弱可以说是他最大的武器之一。
但哪怕看清了,也难以反抗不是。
“他也是你的同伴?”我问。
“他?当然不是。”费奥多尔以极轻的声音说,好似他只与我分享了这个秘密:“他不过是一个傻瓜。”
傻瓜,他说这个堪比核武器的存在是一个傻瓜。
种田山火头听了肯定得昏过去,我笑了出来,朝天空比了个手势,表明了我的无言,不再听他说话,径直走向涩泽龙彦。
白发的青年从火炉前站起身,那火烧得不旺,他的自理能力有待怀疑,这么多天,他不可能是一个人活下来了吧。
涩泽龙彦转向了我。那晚剪到耳朵下的头发,的确在不到一个月内就长了回去,好似从未变过。
这又是什么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