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第一场戏拍的是成年后的温别雨和周海初次见面的内容。剧组租了间老房子,全面改造成剧团废弃的练功房,也是温别雨经常独自练习的秘密基地。
外面的工作人员还在搭景和调设备,叶筝坐房车里等开机,妆造都已经上好,微长的头发用发夹固定住,他手拿剧本做最后一点准备。
开机时间据几个化妆师闲聊时提到过,是费怡自费请某个大师算出来的良辰吉日,一点都耽误不得,排除万难都要在这个晚上准点开机。
时间一到,导演助理过来敲叶筝的门,“叶老师,你现在可以过来了。”
“好。”
摄影机、摇臂、控光板、补光灯、悬吊式麦克风,叶筝身上穿着件被道具师做旧了戏服,袖子上有几个破洞和油渍。
确定好机位和景别,费怡走到监视器后,拿起对讲机,“AB机准备。”
“Ok。”
她朝场记点点头。
场记过来拍下板子,镜头正式开始运作。
绯红、柳绿,一件长戏服披上身,温别雨抬起手,对着镜子转了个圈。扬起的衣摆像是花,温别雨提步走到镜子前,手摸上镜面,那么仔细地,从眉间慢慢滑动,然后是眼睛、眼尾下的那两颗小痣,他好认真地看,在苍黄灰暗的光里,连目光都显得柔情蜜意,宛如一个诱惑者的眼光。缓缓的,温别雨用手掌托住自己的脸,睫毛眨了眨,双唇展开一个弧度,紧接着眉毛眼睛都弯起——
他用他本身的面容笑了。
很好看的笑,是不会晒伤也不会灼人的黄昏暖阳,是生命和诗歌的融合,是一切生动的、年轻的、美妙的代名词。
几秒钟的安静和静止,风把夜晚刮出一层暗蓝,温别雨又上前一步,鼻尖将要贴上镜子,呵出的气在镜片上留下一圈水雾。突然,窗边传来骤急的脚步声,他警惕地转头,一道身影蓦地从窗外翻了进来。
幽深的小屋里,温别雨心跳大动,后背紧紧靠牢镜子,说话时牙齿都在打颤,“谁?!”
月光照不到的地方,男生半边身匿在了阴影处,温别雨只看清了他大概的形迹——
是个没穿上衣的男生,看起来年纪不大。
男生这时候也在看他。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男生问,“你也是戏班的?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戏班?
啊。对了,衣服!
衣服是温别雨偷来的。他从速把戏服脱下,抓手上,扔不是,穿也不是……
男生叼着根竹签,抬脚从背光的阴影里走到灯光下,他歪了歪脑袋,被夜风挑起的窗纱雾一样拂过他的脸,“你一个人吗?”
“Cut!这条过。”
第一场戏结束。道具组停掉风扇,窗纱又漏气般垂直下来。费怡紧盯着监视器,和对讲机说,“B机保一条,多拍一个Oktake。”
“收到!”
他们又换机位补拍了两个接近式镜头,这场戏才算正式结束。
姚知渝大爷似的坐在露营椅上,表情不太好,一张脸臭了半天,助理有些不安地看他,小声问,“姚总不满意?”
“谁不满意?”
“您呀!”
姚知渝卷起剧本敲在助理头上,“别乱说,我哪儿不满意了,我满意得很。”
助理摸摸额头,傻笑道:“我也觉得挺好的,感觉他们都看懂了您的剧本。”
“什么意思?”姚知渝侧视着他。
“就是他们没有很那个嘛……”助理两根手指对了对,“没有那种男同性恋肉麻的感觉,一看就是纯友谊……”
“滚。”姚知渝把杯里的碳酸饮料一口喝干,杯子跺桌上,“再乱说话你明儿就不用来上班了。”
助理才不吃姚知渝这套,非要赖在他身边说:“我哪里说错了嘛,虽然网上的人老喜欢嗑周海和温别雨的CP,但——”
“但个毛,闭嘴。”姚知渝扔掉纸杯,到费怡那边的小圆桌上捞了一瓶喝的。化妆师在前场给两位演员补妆,第二场戏开拍之前,费怡把叶筝单独叫了过来。
姚知渝本来已经转开了的身子又扭回来。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