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是小感冒。”叶筝困得睁不开眼,“一大早来医院我都困死了。”
“那你回去接着睡。”拉上背包拉链,顾明益松开他,“最近换天气,得流感的人特别多,你别以为自己……”
“知道了知道了。我没以为自己有多好的抵抗力。”叶筝嘟囔,“快回去吧,我站着都要睡着了。”
“听我的,这段时间你就别去闲庭了,你静不下心来。”顾明益突然换了副语气说,“我妈以前唱京剧的朋友那儿有个小剧场,我去过几次,环境挺不错,你要练我们可以去那边练,也近一点,还省得你想这想那。”
叶筝:“好吧。听你的。”
他们叫了辆车回筒子楼。叶筝一进屋就躺沙发床上,窗帘不遮光,他拉高被子盖住整张脸,眼睛一阖就睡着了。他是经常做梦的体质,生病时尤甚,什么光怪陆离的事都可能会在梦中发生。可能是压在身上的被子太厚了,梦里,叶筝感觉有一条很粗、红色的麻绳捆住了他手脚和身躯,双腿分开,他被迫以一个怪异羞耻的姿势禁锢在了床上。
四下环顾,他身处的那张床似乎是在一个剧场的舞台,有四盏强光照着,对面是黑魆魆观众席,人密密麻麻坐在一起,但都戴着面具,看不清脸。
猛然间,锣声敲响。一道黑影从楼梯侧边走上来,这一路好像极长,黑影走得好慢、好久,四面有铁栅栏一样的牢笼降下来,把他和黑影围困在中央。
噔——一盏灯从头上倾下。
他看见了,黑影是黎风闲。
黑衬衣,黑皮裤,牛津皮鞋,手里拿着一把半开的折扇。泥金扇面、乌木扇骨,还是那种眼神,严冰一样烫着他。身体感官陡时清晰起来,一阵酥麻的电流从肋骨骨缝窜出,林林密密地往外扩,叶筝眯起眼,视线模糊中,黎风闲靠近了,弯下|身,用执扇的那只手虚虚掌着叶筝的脸,一双眼蛊惑地看住他,呼吸的细响近在耳侧,有一种不可言述的香味。
“知道错了吗?”他听到黎风闲在问他,音色沙哑,暗、沉,荡在薄雾似的烟云里。
“嗯……”没有办法,他全副注意力都在黎风闲身上——
微微挑起的眼尾,紧致的下颌,脖子上浅青色的血管,领口处露出的锁骨。好想摸一摸,可他的手被绑起来了,只能用目光代替手指,从黎风闲的眉骨一路向下摩挲,穿入他敞着的衣领。
外面好像下起了细小的雪,树上积雪不知道为什么崩下一块,一滴水落到了叶筝鼻尖,由着引力下坠,跌进他的唇缝里。张了张嘴,叶筝尝到那滴水的味道,是气泡水,有一点的咸,像风灌入树叶的声音,世界轻轻摇晃起来,身上的束缚忽然被解开,叶筝脱离了困住他的绳,重获自由,他叫黎风闲的名字,一抬头,在观众的疾呼下,吻上了他。
睁开眼,至少有三十秒时间,黎风闲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他的心理咨询师坐在躺椅后,镜片后的眼睛看着文件夹上的材料。他也跟着去看那份板夹,正要坐起来,那位心理咨询师说话了,“所以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
“很久以前。”
“有多久?”
“想不起来了。”黎风闲说,“但每次见到他,都会……”
心理咨询师勾唇笑笑,回到办公桌,他把一份问卷放到对面的位置,“过来吧。把问卷拿回去填了。下次复诊的时候带上。”
黎风闲披起外套,到座椅前拿过那份问卷。
姓名:黎风闲
负责咨询师:苏仰
室内落地窗有大片澄光洒入,绸一样丝滑,一个非常舒适的温度,他和苏仰道谢后,收好问卷离开咨询室。
黎风闲不知道,两周时间,十四天,原来可以这样的漫长,原来可以做这么多的事情。
闲庭本年度最后一场演出完满结束,姚知渝带他们到度假区庆功,可黎风闲没去。他回家继续做他的微缩模型,还差最后一点就能大功告成。距离台历上画着的红圈越来越近,叶筝手机仍然是关机状态,但他也没再打过,只是听姚知渝在电话里兴叹,有这样两个省心敬业的演员,是他们剧组天大的福分。
等模型做好的那一天,红圈上的日期也到了,黎风闲回闲庭去接小猫,和宠物诊所确认了一下时间,便开车载着小猫出市区。
猫很乖,在副驾的软垫上睡觉,不吵也不闹,快到的时候,小猫懵懵懂懂醒了过来。黎风闲摸摸它的头,轻声道:“别怕。”
车停在一棵老树下,用绳索围着的粗树干,小猫看看周围,换了个姿势又睡下了。黎风闲熄匙下车,前面是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墙体有些剥落,防盗窗绣得不忍直视,走廊的晾衣杆上飘着好几件浆洗得发白的背心,电线拉得杂乱无章,蛛网一样悬在空中。
他抬头去看三楼,手机拨通电话,贴在耳边。
这回不再是关机的提示音。
--------------------
从隔壁片场请了一位优秀员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