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庭这段时间很是热闹,人一多,生活气也就上来了。白天各人都在排戏拍曲,一直到晚十点才解散。但年轻人,精力盛,又难得聚到一起,不玩儿疯点都不算集训过。于是十点后的活动也依旧精彩,组队打游戏、下楼搓麻将,要彻底玩趴下了才舍得回屋休息。
都住同一屋檐下,叶筝不好特立独行搞另类,有人找他玩他自然愿意加入,没人找就继续待在练功房加练。
可能是脱敏“治疗”初具成效,身体终将在长时间的不适应下趋时调整成适应,叶筝每天早晨的固定展演竟也一天比一天好。
预想中的尴尬、迷惘和恐惧,似乎都是他一个人臆造出来的认知偏差,实际上并没有发生。他戴上耳机,躺倒在地,支起一条腿,播放手机里他唱《寻梦》的录像。
门口笃笃两声,规律轻载,敲门也敲得文绉绉,一款很“薛淼”的举动。叶筝翻身坐起来,“进。”
薛淼推开门,一身休闲运动服,头发扎成一条长马尾,脖子上搭着块速干毛巾,“能借你几分钟吗?”她站在门边问。
“可以啊。”叶筝扯下耳机,线绳往手上绕两圈,卷好塞裤袋里。“出去聊?”这里环境幽闭,只有他和薛淼两个人不太方便。
薛淼应好,“上天台可以吗?老师也在天台。”
叶筝没异议。
顶楼露台布置得挺现代化,木桌、躺椅,露营用的小帐篷,四周种了不少绿植,密丛丛的,像个小花园。
花园的另一边是间玻璃房,三面全透光,写字办公用的家具齐全,遮光帘拉了一半,灯色幽明。黎风闲在房子里接电话。听见有人上来,他稍略转过身。薛淼和他打了个手势,又指向后面的叶筝。
叶筝很少上天台,这会儿有几分新鲜,伸手到玻璃门上敲敲,对黎风闲露出个笑来。
黎风闲和他们点点头,又抓着手机向打印机走,手里拿几份文件。
玻璃房上有一整块延展出来、防水遮雨的挡板,薛淼坐到挡板下的长椅上,手分开撑在两侧,肩膀微微耸起,“叶筝,你知道吗,你进步真的好大。”她笑笑,眼睛弯起来,“和第一次给你上课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是你们教得好。”叶筝靠墙站,单手摸着口袋里的耳机线,一根手指搅了搅,搅了又搅,“我只是按你们说的做。”
夜幕四合,半片月牙出了云,在浓夜里显得又瓷又亮。叶筝有想拍照的冲动,但他还是按下了,也没说话。秋风过处,有山和田野的气息,他眯住眼迎风。
等不知道多久,这阵风吹空了,停下来,薛淼也终于开口,“其实我很羡慕你。能在那么大的场子开演唱会,有几万人看着你……”这时候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头便低着,看住鞋尖。
叶筝刚想说话,顶楼入口有人来了,“没打扰到你们聊天吧?”
他们闻声转头。
岑末一手托着个蛋糕盒,一手拎了拎长到脚腕子的纱裙,帆布鞋跨过横木门槛,“给你们带了点吃的。”
“你怎么有空过来?”叶筝接过她的蛋糕盒,放到圆桌上,“杀青了?”
“对啊。听说你们在集训,就和费导一起过来了。”岑末着手拆盒子,小屋形状的纸盒被她撕成小几份,硬的那面拿来作纸碟子用,“你们在聊什么?我能听吗?”
叶筝不作答,去看薛淼。
“能听。”薛淼走过来,捋着裙边,脸有点红,“我只是想问问你们上台的时候会不会紧张……”
“会,当然会。”岑末用粘盒子上的小叉把糕点攘进碟子里,“都是练出来的。”她把里头最精致的那块蓝莓芝士蛋糕分给了薛淼,“来,吃点吧。”又问叶筝,“你要不要?”
叶筝摇头,“不要了,你们吃吧。”
但岑末还是把另一个碟子塞给了他,“那你拿去给黎风闲吧。”
“好。”叶筝拿着糕点进了玻璃房。
叶筝走后,岑末把叉子一放,指节擦着耳下,像是回忆,“我第一次上台唱歌还忘词了,咿咿嗯嗯好几秒,回后台哭死了都。”
“怎么会,”薛淼捧着那块漂亮的小蛋糕,有种无从下手的惘然,“你的出道舞台我看过很多遍……”她声音越来越低,“明明就做得很好。”
“我说的是第一次上台,不是出道舞台。”岑末拿出手机,解锁前有一个很短的停顿,类似掂掇,片刻后,她昂起头,天上星群稀散,却也都十分明亮。她在这边眨眼,光年以外的那边仿佛回应着,以轻轻颤抖的星光。
“我第一次上台唱歌的时候才十五岁。”最终,岑末拇指一滑,解锁手机,从最末尾的一个加密相簿里翻出一张照片,递给薛淼看,“喏,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沈苏月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