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喋不休说了一大堆,直到薛淼练习完,姚知渝才如梦初醒,十分不对劲地看向叶筝,“怎么不说话?哎别担心,人是个好人,就是有点自……”
姚知渝噎了一下,良心苏醒过来,把未出口的“自闭”两个字咬碎,改说:“不会表达自己哈哈……相处起来需要一点小技巧。”
听着姚知渝的话,叶筝屏息望向黎风闲,白炽光落在他身上,将肩线腰身照得清晰,黑发与领口处白玉般、散发着柔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娱乐圈不缺俊男美女,各种类型都有,天然的人造的,不论如何,在普罗大众眼里,明星往往是很遥远的。
然而这种“距离感”不是气质上的悬殊,更倾向于知名度、地位以及一般人体会不到的星光生活。
此时,叶筝终于回归观众这一身份,用普通人的眼光去看黎风闲。
光线像岚雾里的灯,穿透萦萦绕绕、不解风情的空气,精准地降临在黎风闲身上。有一种夺目的透彻感。
是案桌上高雅神圣的贡品,是山巅的第一抔白雪。
在黎风闲回头的时候,叶筝不确定自己的表情是怎么样,大概要感激这面口罩成功遮掉他的下半张脸,不至于显得太过失态。
他承认自己被“闺门旦”三个字给骗了,潜意识默认这位老师是女性。
黎风闲解开戏服,匆匆看了叶筝一眼,转向姚知渝,“你来做什么?”
“呃……”一眼看出他脸色不好,姚知渝抓了抓腮帮子,门框也不敢靠了,站得笔直,“来来,正式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叶筝,之后可能会演温别雨这个角色了。然后呢……嗯……就是……”
姚知渝支支吾吾半天,在黎风闲越来越沉的眼神里挺起胸膛,英勇就义般说,“关于昆曲这方面就拜托你多教教他了!”
叶筝被姚知渝这悲壮的声音吼得元神归位,目光在空气里来回梭巡,一个大写的冷场跃入眼帘。
谁也没说话。
为了不让这份冷场无限蔓延,姚知渝干脆上手,把黎风闲拉到一边,底气不足地瞄着他,“看我好不容易找到演员的份儿上,你就帮我这一次吧。”
黎风闲拎开他抓在腕上的手。
“又不是让你收他进闲庭。”姚知渝深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套是不凑效的,故而选择自暴自弃地耍赖。
万一呢?
“我亲哥,三个月,就带他三个月月。把那五场戏拍好就行,错了能NG,只是让他稍微看起来像那么一回事就够了。”
“你把昆曲当什么?”黎风闲冷下脸,复读一遍,“稍微看起来像那么一回事就够了?”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姚知渝抹了把冷汗,打了打自己嘴唇,“我错了大哥,刚才瞎说的,如果您愿意给叶筝做指导,咱们剧组上上下下愿意吃素半个月。”
化妆室接着涌进来三四个人。进门前嘻嘻哈哈的,为首的高个子眼睛比较灵,见薛淼挥动扇子朝他们打手势,随即回过身,让其余人噤声,指向角落——
黎风闲有一下没一下地整理着袖口。
这是他生气的表现。
众人心照不宣,蹑手蹑脚贴墙根走,谨慎地绕过地上杂物,溜达到薛淼身边问:
“怎么回事?渝少又作死了?”
“我日,他刚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不知道。”薛淼低头,乌黑的马尾散落在颈项上。
她是闲庭最年轻的旦角,今年刚满二十,跟黎风闲学唱昆曲三年,期间甚少见他发脾气。
她一向认为黎风闲是个很难被外界冲和的人,长时间保持静穆浑朴,脱俗得不似凡人。
抱着这种想法的人遍布闲庭上下,几个比较虎的男生总喜欢见缝插针逗他两句,反正不跟他们生气,无聊时还能甩出一串,
“这么早出门是不是去见女朋友啦?”
“噢怎么换手表了是不是跟女朋友情侣款?”
从死缠烂打,再到软磨硬泡,套路一层接一层,最后只能剥出黎风闲两句矜贵的“不是”、“没有”。
一般到了这种时候,姚知渝都会挺身而出,带着一包薯片两袋花生米给小年轻们上课,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们黎风闲手上戴的不是佛珠、穿的不是袈裟、耳机里播的不是大悲咒,这里是练功房,不是佛光寺,别老欺负他。
姚知渝这人比较接地气,尤其不经夸,三两下就被这群人掀翻老底,在飘飘然的赞美中,漏风似说了句,“总之啊你们别惹风闲生气,聊什么都可以,千万别提黎音,也别拿昆曲开玩笑,不然神仙都救不了你们。”
结局呼之欲出,他们不是神仙,所以救不了姚知渝。
“看来渝少今天又犯病了。”高个子双手抱拳,默哀道。
“淼淼。”另一女生从后趴在薛淼肩上,她穿着翠绿戏服,拿起垂在肩侧辫子指了下门口,“戴口罩那人是谁啊,怎么有点眼熟的样子。”
薛淼摇头,“不知道,跟姚知渝一起进来的。”
听到答案后,高个子“噢”得百转千回,耐人寻味。原来是跟渝少一起的,那没事了。
“走吧。”女生拉过薛淼的手,“快去换衣服,时间差不多了。”
“喂,等等我啊!”在场唯二的女性抄后门撤退,高个子这才想起自己来化妆室的目的,三下五除二从箱子里薅走两盒假发片,追着两个姑娘远离这片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