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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筝从头到尾只说了那么一句话,没有多余解释,有足够的空间让记者们自由解读。
剩下四人各有行程,卡着点前后脚离开,叶筝是最后一个走的。
逼仄晦暗的通道里,经纪人从后叫住了他。
叶筝松了松领带,这地方空气太差,闷得人头晕心跳,他无视了经纪人的话,脚步不停,只想赶紧离开这破地方,直到经纪人说出下一句话,他才不情不愿地回过身。
“打算鱼死网破?”经纪人问。
“怎么可能?就算我死了星航也不会倒的。”叶筝从兜里翻出一粒薄荷糖,送进嘴里含着,“何况……是我推了张决,人证物证俱在,我拿什么跟你鱼死网破?”
经纪人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并且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叶筝真的长大了。
小羊窝在车里等叶筝。
剥了半袋瓜子,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人盼回来了,他扔下瓜子问:“回家么?”
叶筝扶着额头靠在座椅上,心悸仍未平复。他用犬齿咬碎薄荷糖,清凉的气息直冲天灵盖,那些过往说得出、说不出的话,全都被酿进了这辛涩里。
糖是叶笛从网上买来的,说是可以提神,熬夜党必备恩物,叶筝起初觉得这是智商税,没想到第一次吃就差点把人给辣没了,眼泪哇哇的往外流。
好不容易等辣劲散了,嘴唇莫名冻成了雪地里的铁轨,连舌头都是僵的。
或许这是另类智商税吧。
话虽如此,这糖的效果还算是拔群,好歹让叶筝振作了不少。
“回家吧。”叶筝说。
车开往亮晃晃的大路。外头晴空万里,跟室内虚假的白光不一样,天然光线总是让人心旷神怡。
叶筝将遮光布帘拉开了一点。沿路看见个被狗遛的小男孩,抓着牵引绳气喘吁吁地追在狗后面,一对年轻的情侣手挽手逛街,跟那条小白狗擦身而过,男孩滑稽的跑姿惹得女生频频大笑。
活在镜头下的人,也偶有羡慕平凡生活的时刻。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叶筝都没有行程,最快也要等到半个月后的告别演出。叶筝看了看手机,消息栏全是记招相关内容,好几则新闻直接把他大名挂开头——
“叶筝否认霸凌事件”
“叶筝拒绝道歉”
叶笛的消息被挤到了最下排,问他要不要回家吃饭。
好。叶筝敲出一个字,又在发送前一刻停住了动作,拇指滑过叶笛的头像,留下模糊的指痕。
那是两人小时候在滑冰场的合照,他抓着叶笛右手,两条腿螃蟹似的岔着,表情泫然欲泣。
三年。
这三年里他回家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连那只养了快十年的三花母猫都认不出他了。
以前是太忙没空回去,现在他是觉得,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妈妈和姐姐。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算好,他说他想学钢琴,妈妈也愿意让他去学,同年生日,姐姐还给他买了台二手电子琴。
到了大学,他陆续上传一些自作曲到视频网站,反响相当不错,这也是星航相中他的地方,之后他跟妈妈说,他想出道当歌手,妈妈没有犹豫,说只要他高兴,做什么都可以。
他怎么可以就这样回家?
虽然说这些年他赚了不少钱,除了组合活动的收益,还有很大一笔可观的版权费,够他花上一辈子了,完全可以一走了之,或者退居幕后继续写歌。
但他不想。
叶筝动动手指,把那个“好”字删掉,改成“过段时间再说吧”。
叶笛没有强迫他,回了个笑脸,然后发了几张笨笨的照片过来。这猫是叶筝在老房子的后巷捡回来的,那会儿只有巴掌那么大。
只能说岁月蹉跎、时光飞逝,曾经的小猫咪已经胖成了一朵十八斤的大姑娘,全然看不出当年的眉清目秀。
小羊驾轻就熟地把车开进小区停车场,这才五点不到,他问叶筝:“要吃点东西吗?”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
“行。”走前,小羊又看了他一眼,觉得有点怪,又说不出哪里怪,只能口头询问一遍,“你没事吧?”
“没事,有点感冒而已。”
“那你早点休息,有事给我打电话。”小羊没有多想,抱着那袋瓜子和参考书往附近的图书馆去。
叶筝回家换了件衣服,卸干净脸上粉底,从衣帽间里翻出一个背包,将那份剧情概要往里头一装,戴上口罩再次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