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那张脸清汤寡水有点晦暗,不似之前那么咄咄逼人,她抱歉的说道:“江大夫,那次是我有点急,你别跟我一般见识!”女人干巴巴的笑了两声,一只手还紧紧的拽着衣角。
沈君早已把这茬事忘了,他的眼睛直视着对方,用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语调说道:“没关系,你的情况的确需要立即手术,之前我也只是陈述客观事实,”沈君的态度一如既往不带一丝感情,也没有什么偏颇,即便说的都对,纵使任何人听了这语调也会觉得不太舒服。
空气又在瞬间变的安静,场面一度尴尬,这时医务部长马玉不知从哪儿跳了出来,“既然二位撤销了投诉,没什么问题在我这填个回执单,就可以走了。”胡振涛和王秀芝听后不约而同的说了声“好”,然后他们飞快的走到办公桌麻利的填好单子,仿佛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多待,立马走人。
“没什么事儿我们也先走了!”江天佑满心得意,他和沈君的投诉被撤销了,也算是解决了一桩大事。
“哎你小子,谁说你们可以走了!”马玉从办公桌起来走到两人身边,把手背在身后,仍旧凶巴巴的瞪着两人。
江天佑仿佛有种错觉,他和沈君就像是学生时代犯了事儿的问题学生,被凶巴巴的教导主任教训,上学时挨处分,上班时挨投诉,这不管过了多少年,好像本质上没什么变化!
“这次的投诉你们要引起教训,虽然后来患者撤销了投诉并表示了谅解,但你们两个说说,这两个投诉是不是可以完全避免?”马玉仰着下巴,好几天没刮的胡茬加上他略为凶神恶煞的脸,人又不穿白大衣,让他看起来像个混子。
江天佑心说,即便他穿了一身白大衣也像是个混社会的,想到这儿,江天佑不由自主的笑了一声,这一笑又被马玉看到,“沈大夫,你笑什么,严肃一点!”马玉用手一指,脸色不悦。
“哎,我说两句啊,”潘铎刚刚在办公桌上烧了壶水,分别倒在两个纸杯里,一杯推在了对面一直沉默的李主任面前,一杯给了自己,“小江啊,你快过来!”他喝了口水,冲沈君摆摆手,沈君缓缓抬起头,面无波澜走到桌边。
李长川端起纸杯抿了一口,直接把视线越过沈君的头顶,江天佑在旁边看的心下一咯噔,心说沈君啊沈君,别犯浑快道歉啊。
老李这人平时怎么都好说,可是脾气上来了犟的很,简直就是个老顽固,如果换做江天佑,不管平时捅了什么天大的娄子,凭他那张嘴,顿时能把老顽固哄的高兴,危机自然就能化解,可沈君偏偏也是个倔强的人,还是一个小顽固,这一老一小杠上还真麻烦,也没个人先低头。
好在潘铎一个劲儿的挤眉弄眼,几十岁的人急得像热过上的蚂蚁,鼻尖冒出了汗,仿佛沈君不开口,他水也没法喝了。
僵持一番沈君见状终于软了下来,“主任对不起,之前是我不对,我不该坚持己见,固执的让患者听我的意见。”沈君面不改色,话说的不温不火,只像是在陈述事实,丝毫看不出是在道歉。
“你们听听这什么态度!你只错在这儿吗?”李长川终于抬起头,瞥了一眼沈君,那眼神分明带着几分失望,他慢慢的摇了摇头,吹了吹纸杯里的热水。
江天佑急的心一跳跳,刚想说什么,知道现在自己的立场不合时宜,把到了舌尖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那个患者的情况的确应该手术,那天我也明确说过,诊疗记录上也记录着,”李长川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语重心长道,“可是你要知道,患者本人的意愿也很重要,并且她现在伴随着很多不舒服的症状,这些症状和她身体上的肿瘤一并重要,都是当下需要解决的问题,”他语气和缓了不少,耐着性子和沈君解释。
沈君认真的听着,李长川说话的时候,他偶尔眼波流动。
“你有什么意见和想法应该当面说,而不是一个人偷偷跑到患者面前去说,这对她本身也会造成思想负担!”李长川说罢,端起纸杯把剩下的水喝完。
沈君轻轻垂下了眼帘,虚心的受教道:“对不起,我知错了主任,这次是我的问题。”他从刚刚的话中,听出了自己在这件事的执拗,得病的人,本不该有如此多的思虑,他没有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
“哎,臭小子一天到晚真让人不省心!”李长川终于恢复了往日宽厚的神态,站起来抻了两下胳膊,“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他抬手看了看手上的表,转身时和江天佑擦肩而过,随后停住脚步打量他。
江天佑一阵心虚,心说难道老李发现什么不对劲了?他发现自己和沈君互换了?
谁知老李冲他点了点头道:“这个叫沈君的小伙子不错,我听单超说你们两个关系不错,”他又意有所指的看了沈君一眼,“两个人没事互相学习学习,多帮衬着点,知道吗?”这话听得江天佑心花怒放。
江天佑裂开嘴冲着李主任呲牙笑道:“没问题主任,包我身上呢!是不是啊,江大夫?”说着他走到沈君面前,哥俩好的搂着对方的肩膀,后者烦的要命,但碍于这些主任的关系无法反抗,只得皱着眉被迫点点头。
下班后,鉴于撤销了投诉,江天佑决定庆祝一番,带沈君去医院附近的一家四川火锅店吃饭,沈君拗不过他只得同意。
这火锅店装修的颇为现代,靠着临街的主路边,江天佑选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可以清晰的看到外面的街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