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恺臻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禁不住询问,“那你答应了吗?”
但是这话一出口她顿时觉得后悔,这就好像是证明了她在心里面确实是揣测过这样的一个可能性。
可不管结果到底怎么样,楚欲能说出口,黎恺臻得敬佩她坦诚。可是这样往恶意方向的揣测确实有点让人寒心。
黎恺臻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楚欲视线甚至没有移动分毫,她瞧着黎恺臻的反应,实在觉得有趣,无奈道,“我要是答应了,应该就遇不到你父亲了。”
黎恺臻那口悬在喉管的气终于放下,她当然不会认为自己父亲就是楚欲的救赎,因为按照年龄来看,楚欲遇到黎源的时候,那会儿距离她大一都过了好几年了,所以她人生那么难的当口,楚欲是自己挺过来的。
紧接着,楚欲说,“所以后来觉得还是钱比较重要,就去流水线了。当然,主要还是那男的长得太丑了,我年轻的时候还是比较看脸的。”
黎恺臻,“……”
她忍了忍,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但是不自觉压低的笑声闷闷地回荡在这一方空间,还是显得颇为明朗。
怎么说呢,楚欲她……
黎恺臻突然发现了,这个人就好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样。她明明就很清楚,这段往事对于楚欲而言,肯定不会像她描述得这么轻松,但楚欲就是有能力让黎恺臻相信,她确实是很轻松地就渡过了这道难关。
她一直都知道楚欲有那种不管是处于什么地方都能很好地将自己融入环境的怡然,现如今看来,也只能是楚欲经历得太多,所以遇到那些在黎恺臻看来和天塌了也没有多大区别的事情的时候,楚欲总能临危不乱地解决。
黎恺臻突然意识到,她在知道自己家被法院查封的那时候,还在路上哭了来着,她当时可是要比大一时期的楚欲还要大的年纪啊。
她突然对楚欲产生了一点敬佩之情。
黎恺臻终于忍不住转身面向楚欲,踌躇了一会儿,却是问了一个不太相关的问题,“那要是重来一次,你会好好读书吗?”
“那要看是怎么样的重来了。”
“嗯?”这话突然高深起来,黎恺臻有些不明所以。
“如果我是带着记忆,那我不仅会好好读书,我还会去把那个会所给举报了。”
黎恺臻,“……”
为什么?
为什么以前她只是单纯的觉得楚欲就是一个长得好看的野性女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女人居然还有这么强烈的幽默细胞啊?
也是,以前她们总不会说这么多的话。
“那如果是没有记忆呢?”黎恺臻眨了眨眼睛,“那你会怎么样?”
“还是这样。”
黎恺臻愣了一下。
“毕竟,有些路你得走过了才知道啊。”楚欲漫不经心,“而且如果真能重来,我可能会去兑彩票,你刚刚没有说这选项。”
黎恺臻本来还沉浸在所谓的‘有些路要走过了才知道’的原来你是这样高深莫测的楚欲的感慨里的时候,又莫名其妙的被楚欲这后一句给打断了思路。
但是黎恺臻转念一想,好像也对,照她现在这情况,如果能重来,她也要去干能一夜暴富的事情。
“其实我现在也挺讨厌下雨天的。”黎恺臻说着,可是声音太轻了,完全被雨声淹没。
楚欲并没有任何回应。
黎恺臻没有重复,只是静默地看着楚欲。
外间的暴雨已经悄然停歇了,细雨在风中被吹落在地的声音已经无法再打扰到这一方空间。可就好像明明那雨丝透不进来,却还是在一开始扰得她无法入眠。而她们听着雨声,说了一晚的故事。说的人和听的人,在故事中却完全没有任何交集。
楚欲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
黎恺臻适应黑暗的视线,完全可以捕捉得到楚欲安静垂下的眼睫。
她原本觉得别扭甚至于不自在的心思早就已经消失殆尽,黎恺臻微微抿唇,试探着,“晚安。”
楚欲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然后,她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哽咽在了喉咙一般,终于,黎恺臻轻声,“楚欲。”
近乎于无声地做出口型。
·
黎恺臻忽然想起了一句话,就是如果有一天,那些曾经让自己觉得龃龉难堪的往事可以轻松地说出口的话,想必是已经释怀了。
她在看到熟络地同卖花的阿姨交谈着的楚欲的时候,猜想,大概楚欲能说出那些事,不是想要一个安慰,或者是同仇敌忾的泄愤,只不过是想哄一个在雨夜怎么也睡不着的小姑娘罢了。
小皮卡驶上回去的沥青路。
黎恺臻一边吃着楚欲买的零食,一边伸着懒腰,说着,“我们做草莓果酱好不好?”
“是你,不是我!”楚欲强调,“我可不会那些东西,而且那草莓是你自己摘的,你自己解决。”
“什么嘛?”黎恺臻挑眉,“草莓是你买的啊,而且,是你自己说的,你和我是共犯。”
她说到共犯这两个字的时候,雨后初晴的太阳正好从云层中跳脱出来,仿佛就像是自动拉响了什么背景音一般,以至于黎恺臻竟然心潮涌起,如同昨晚那场突然的春雨,冒出了那么一点来得猛烈又毫无征兆的冲动和期待。
共犯。
这听上去确实不是什么好词语,这意味这某种犯罪,但也意味这种某种同行。
如果是她换上楚欲的幽默细胞,通俗来说,大概就等同于绑在同一条绳上的蚂蚱那般。
楚欲淡声,“不好意思,共犯的证据已经被我消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