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珵美摇头:「长公主不会去了,陛下已决定出兵。」
「我现在就去通知老师他们!」董彦慌忙起身,被虞珵美一把摁住,「不能去!今夜陛下会将所有要官家眷软禁在宫中,去了就回不来!你难道要让闻溪挺着肚子一个人南下麽!」
「可,可我若现在走了,不就是临阵脱逃,不忠不义!」
虞珵美被他这死脑筋吵得头疼,盯着董彦的双眼怒道:「可什麽可!眼下除了老婆孩子还有什麽是要紧的?我妹妹在你一无所有时嫁过来,图的难道是少年守寡?况且你一介文人去了能有什麽用!用嘴皮子打仗吗?」
董彦被他骂得不知所措,好在虞闻溪比他要镇定得多,思考片刻,向虞珵美道:「我们走了,你呢?」
虞珵美道:「我守在这里。」
「你同我们一起走,」虞闻溪当即回绝:「你不走我也不会走。」
虞珵美深望她一眼,咧嘴一笑:「又不是生离死别,放心,我懂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最多一月,我就会去找你们。」
虞闻溪想要再做挽留,见虞珵美已经起身,向二人道:「事不宜迟,快些去准备吧,我得走了,你们一路小心。」
「大哥!」
她跟着站起,叫住了正欲推门的虞珵美,右手扶在隆起的肚子上,嘴唇一颤,流下两行清泪,「我等你回来给孩子起名。」
虞珵美站在一片如血般赤红的晚霞中,背对着二人点了点头。
三人都不知,这一别将成为他们此生最难以释怀的遗憾。
後来不管过去多少年,即便虞闻溪已垂垂老矣,谈及当日,仍心中有愧,「若是当时,我能将他就下就好了,哪怕是跪下来求他,或是见他打晕拖走」
可这些都只是想想,当年还只有17岁的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金发的少年头离去。
宛如一只金色的蝴蝶,挥舞着脆弱而美丽的翅膀,头也不回地飞向那硝烟弥漫的未知中。
当夜,杜云轩临阵挂帅,与杜明庭同率八万大军赶往北方,剩下二万人马驻守雁归,由禁军首领岳千秋负责调度。
虞珵美想要同杜明庭做最後的道别,自虞闻溪家中出来後,一刻不停地催动逐月向城外大营中奔去。
路过城门时,被一个戴着黑帽的人拦下。
他下马去瞧,正是前几日刚刚见过的小福子。
「虞大人。」福春向他行礼,额上全是热汗,应是刚从宫中跑出。
自徐客秋的事後,虞珵美对福春的身份有了些许猜测,南边的细作不止一个,徐客秋死了,总要有人善後。
福春将他拉到城墙下的隐蔽出,开门见山道:「杜云轩杀不得。」
虞珵美眉头一皱,听福春又道:「陛下托我给你带句话,眼下不可心存私念,当以大局为重。」
所谓的「陛下」指的应当不是雁归城里的那个。
虞珵美闻言点头,「我自然知道,请放心。」
福春听後松出口气,抹着额上的汗笑道:「我就说虞大人玲珑通透,必然识得大体,陛下他一直很想见见你。」
这话到让虞珵美有些不自在,心道:「这缩头乌龟自己在南边躲了这些年,见我作甚麽?我可不会像徐先生那样为他把命都搭进去。」
想到此,他向福春抱拳道:「枉受诸位高看,珵美实在当不起,眼下还有事,就此告辞了。」
说罢翻身上马,手中鞭子一扬绝尘而去。
这是福春第二次被人甩了一鼻子灰。
上一次是多久之前了?
他只依稀记得也是这样一个冬夜,身着白衣的少年向他匆忙道别,紧紧几年的功夫,当初那还要攀附他人的少年依然成长为了一株枝叶繁茂的良木。
福春望着虞珵美离去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重新扣上帽子,向宫中走去。
百里外杜军大营。
军队即将启程,杜明庭跨坐在一匹黑色的骏马上,手中握着缰绳,与杜云轩并列在队首,头却频频向後张望。
出征的号角吹响,就在他以为不会再有人来时,见薛平自队末跑来,边跑边喘:「我,我把虞公子带来了!」
杜明庭眼中光芒一闪,留下句「我去去就来」,不等主帅应允,自马背一跃而下。
虞珵美跑得满头满脸全是汗,一跃扑进对方怀中,深深嗅了嗅那熟悉的气息,抬起头道:「我来晚了。」
「不晚。」杜明庭拥着他,站在狂风呼啸的草坡上,低头吻住了他的唇。
这一路的惊涛骇浪,自此刻才终於平歇,虞珵美双手用力扒在杜明庭背上,唇舌被对方来回蹂躏,疼得他眼泪都挤了出来也不肯放手。
他们的时间不多,在一番狂风骤雨般的索取後,二人不得不分开,杜明庭凝视着他水汪汪的绿眼睛,手指抚摸过嘴唇上被自己咬开的血口,皱眉道:「大哥把你弄疼了。」
「不疼,」虞珵美舔了下他的指尖,抬眼望去,只觉得心中有着无穷无尽的情谊,他的嘴唇动了动,映着天边的一抹残月,只将那千言万语化作一句:「我与你同生共死。」
杜明庭黑瞳骤缩,用尽全力将他再次抱入怀。
这次的吻是极尽所能的温柔,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充斥在二人唇齿间。
一番缠绵过後,薛平自草坡尽头赶来,催促杜明庭得走了。
杜明庭闻言揉了揉虞珵美的发,低声道:「我给你留了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