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他却要亲耳听凶手最真实的自白。
祁粲却始终是淡漠而平静的。
“就算我开了祁粲的脑子又怎样?他的脑电波也没什麽稀奇的,不是跟一个死哑巴接近吗?什麽天之骄子?其实他们家基因根本不好,否则项凝为什麽早早就死了?”
“一定是他们家有基因病,我的基因其实比他们更好,本来可以帮他们家改善后代的。……”
“真项隽舟?真项隽舟早就死了哈哈哈——我已经拥有了他的人生,他还有什麽活着的必要?南山口下第十五棵树,谁会知道真正的项少爷埋在那?一抔黄土埋枯骨,谁的命比谁高贵,谁又比谁贱?”
听到这裡,祁粲已经整了整袖口,准备站起身,带着时听离开。
“十万大山啊,那样的深山,他和她本来都不应该再跑出来……哈哈哈……”
“还有那个死哑巴,也是她活该!谁让她多手多脚,非要救他一次又一次……我本该天衣无缝,我本该天衣无缝,他怎麽会从一开始就没中毒,他怎麽会,难道是上天提醒?!”
这几乎已经是项隽舟的梦魇,他到死都不能明白,祁粲到底是得到了哪个神灵的指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躲过了神经毒素?
这就是天之骄子吗?
…是啊。
祁粲忽然勾唇一笑。
得到了哪个神灵的指示呢?
原来是在提醒他……回头去看,他和时听的起点。
祁粲牵住时听的手起身。
时听立刻紧张地站起来,抱住他的胳膊,眼底带着点担忧。
项隽舟怨毒的心声还在持续。
“他本该乖乖中毒,她也本该乖乖哑下去,这纔是该有的剧情……到底是什麽变了?最后你们死在一起不好吗,不浪漫吗?不伟大吗……”
祁粲缓步走出了旁听席,颀长的身形和从容不迫的气场,终于引起了低头痴呆的项隽舟的注意。
他的目光暗带一点阴毒,射了过来。
祁粲远远看着他。
他正好站在高处,这是一个绝对的俯视。
项隽舟说的埋骨地,他会找到的。
而项隽舟的人生,也会像那埋骨地一样,永远溃烂。
祁粲淡笑着,从容而矜贵地俯视他,最后抬起洁淨的手,在自己鼻端轻轻挥了挥。
好臭。
项隽舟的表情在一瞬间崩裂,伪装的痴呆化作血红的阴色,躁狂地想要衝出围栏,瞬间被一群人按在了地上。
“你!祁粲、你!?——”
然而那天之骄子已经牵着妻子,离开了他恶臭的人生。
…
祁粲在回去的路上有些沉默。
他似乎想到了什麽。
总裁一直半阖着眼睛不说话,助理保镖们都不敢出声——正襟危坐,连心声都噤了。
时听安安静静地握着他的手坐在旁边。
尽管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项隽舟是一个虚伪恶人,但只有祁粲本人才真正了解他具象化的恶意,听得见他心底的怨毒,就像那年地底牢笼那潮湿阴暗的毒瘴,扑面而来。
时听一直紧握着祁粲的手。
她是一切往事的知情人,是那场事故的第二受害人,是他的拯救者,也是他的妻子。
她可以明白。
祁粲感受着掌心的温度,手指那麽柔软,却又带着笃定的力量。
他同时感觉到世界的声音像退潮一样,开始模糊。
而一道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祁粲很想听清。
但他始终听不清。
像是隔水呼渡,远隔光阴,他辨不分明。
是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