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分说,拉着苏望笙往自己屋里走去,边走边道:“我屋里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你随便看,哦,但是贴了符纸和画了符文之类的别碰,我可能封了小鬼在里头。”
进了屋子,她直接将苏望笙按在鼓凳上,轻轻一笑:“好了,苏小姐您就好好歇着吧,有什么事,叫一声就成,我就在隔壁。”
她放下身上的布包、桃木剑和双鱼伞,大步去了隔壁,背影潇洒,惊动了阳光下的一片浮沉。
苏望笙只是静静地望着那片浮沉,好久才收回目光,观察起屋子。
布置的很素净,没有胭脂首饰这类女儿家的东西,只是靠窗摆了一张书案,零零散散地摆着黄纸和朱砂。书架靠着墙,摆满了书,但似乎不是寻常人家的书,而是些山野精怪的传记。
一张屏风隔了床,屏风上画着张牙舞爪的恶鬼,脚下踩着烈火,张着血盆大口。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信这是个女儿家的闺房呢?
入守烛堂
但苏望笙却没有任何害怕的感觉,只觉得恍若隔世,好似很多年以前,自己就看过这一幕。
她忍不住伸手,指尖抚过恶鬼的利爪,青色的皮,微微发黑,带着几缕鲜红,似乎是人血,指尖往上,到了手腕,那里却拴着铁链。
这似乎不是恶鬼图,而是收恶鬼图……应该还有个人的……
苏望笙心里忽而多了几分急切,她的目光从屏风上仔细扫过,但只有那只恶鬼,再无其他。
她心里忽而多了几分说不出的难过,好似丢了什么,可她又实在想不起来,最后只能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
书架上的书排列得整整齐齐,没有落上一丝灰,足以看出屋子的主人有多爱惜这些书。
苏望笙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本,封皮是暗黄色的,似乎是年代久远的古籍,上头用小篆写着《百鬼录》。
她来了兴致,仔细翻看,没有图画,一眼看去密密麻麻全是字。
苏望笙眉间微拢,仔细看下去,片刻后,她了然于心,面上不由得失笑,一面为姜灯的“机灵”感到无奈,一面又为的姜灯的喜好感到一丝丝欢喜。
不过这本书中所讲的故事倒是极好看的。
她坐到鼓凳上,捧着书,专心致志的看了起来。
隔壁的姜灯对此一无所知,她只是觉得眼皮直跳,但她掐指算了半天也没算出个所以然。虽然自己的卜卦之术一般,但总不至于一点苗头都算不出来。于是她不再多想,只当自己是累着了。
她放眼看去,目光一顿,而后走过去敲了敲一个纸人的头,厉声道:“十二,不许偷懒!”
伏在茶壶上的小纸人急忙起身,拖起一旁的抹布,忙不迭擦起茶壶来,嘴里嘟嘟囔囔道:“十二没有偷懒,十二只是在看看茶壶有没有漏水。”
姜灯失笑,轻轻拍了下它的头,拍得它一踉跄,“就你借口多。”
十二不敢接话。
五个纸人虽然有些喜欢偷懒,但在姜灯的监督下还是很快就完成了打扫,屋子里的家具用品倒是一应俱全的,不需要重新置办,故而苏望笙可以立马入住。
姜灯嘱咐了小纸人们好些话,大意是不许欺负苏望笙,必须听她的吩咐,她若缺什么了,也须得马上置办,不许拖拉。
“你们平日里懒散,我可以不管,但对苏姑娘可不许。她脾气好,也许会纵容你们几个,但我不行,若让我知道你们怠慢她,我可饶不了你们!”姜灯挨个点了点它们的头,而后用力戳了下十二,戳的它向后退了好几步。
“尤其是你,十二,听到没?”姜灯紧盯着揉脑袋的小纸人,语气严肃。
“知道了,”小十二捂着脑袋,委委屈屈道,“点烛,你戳疼我了。”
纸人哪儿晓得疼?不过是这群家伙通灵久了,将人样学了个七七八八,本也没什么,有姜枥在,它们翻不出什么大浪,只是也学了人性中懒散卖惨的恶劣面。
姜灯虽然知道,却也还是软下声音,哄道:“好了,我的错,只不过是太心急了,你莫要生气。”
“这还差不多。”十二叉着腰,轻哼一声。
这家伙!
姜灯心里觉得好笑,但怕她它生气,也没表现出来,只是道:“时候不早了,你们去准备晚饭吧。哦,对了,我的马车停在外头的棚子里,你们可以借用。”
“是。”它们异口同声道,而后四散开来,各自忙活去了。
姜灯走回自己屋子,然而一进门就看见苏望笙在看书,嗯,那本书……她心一紧,仿佛回到了儿时在姜枥面前背书的场景。
听见脚步声,苏望笙放下书,抬头看来,面色如常,轻声道:“抱歉,未经过阿灯的允许,动了你的书。”
“没事,我说过,你可以随便动的。”姜灯见苏望笙面色如常,心里越发紧张,但她还是强撑着走过去,讪讪道:“这书……它是我不懂事的时候买的。”
不懂事的时候……还换了书皮?
但苏望笙只是淡淡一笑:“剧情很好看。”
“欸?”姜灯茫然,“你、你喜欢吗?不觉得很奇怪?”
“为何?”苏望笙坦然道,“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有什么问题吗?我觉得只要是真心喜欢,男女无所谓,生死亦无所谓。”
姜灯松了口气,坐在她对面,“我师尊不同意看这些,许是年纪大,他为人古板,说是玩物丧志。”
苏望笙突然发现一点,插话道:“姜门主似乎同意这种感情。”
姜灯一愣,而后恍然大悟:“好像是的,师尊只是不喜欢我看闲书,但却从未指责过书中的感情,也从未骂过我有病,他……他竟是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