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很单薄,有点像是清晨弥漫在河面的水雾,它并没有凝成人性,只是轻轻一晃,随后清润似水的嗓音传来:“你不是我的对手,走吧,我只要你身后的人。”
姜灯没有回头看苏望笙,只是紧盯着那团烟雾,沉声道:“就算阴命人大补,但以阁下的实力,应该不用再吃人了吧?”
淡淡的嗓音响起:“我不吃人,也不会伤她。”
姜灯可不信这个话,她冷笑道:“是吗?可你手下的那个竹妖一直嚷着要吃阿笙啊?怎么,他是阳奉阴违,你一点儿也不知情?”
烟雾没有实体,但姜灯还是觉得似乎有双眼睛冷冷地看了竹尧一眼,随后他就跪下了,整只妖瑟瑟发抖,比边上被风吹着的竹子还抖得厉害。
“大人饶命,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吓唬吓唬她,我没想吃的,我真的没有……”
烟雾没有动他,而姜灯想象中内讧的场景更没有出现,它只是淡声道:“走吧。”
竹尧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望了望那烟雾,似乎要说什么,可最终只是点头应“是”,随后化为一阵黑烟,朝着远处飞去。
姜灯睨了竹尧一眼,挑眉道:“不生气?”
烟雾轻声回答道;“为何要生气?世间生灵不大多如此?虚伪、阴险、庸俗、自私,不值得同情,更不值得为此而生气。”
姜灯听明白了,烟雾压根就不信任竹尧,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它不得不寻他做帮手。但无论如何,姜灯今日都不会让它带走苏望笙的。
烟雾不想多言了,淡声问道:“让开吗?”
“不!”姜灯回答得斩钉截铁。
似有一声叹息响起,随即那团青冥色的烟雾飞掠到眼前,姜灯持剑一挡,可烟雾化为两半,越过它,直攻她身后的马车。姜灯眉头一压,飞身而起,持剑去拦,可下一刻,那团分出部分将她拦下。
太冷了。
姜灯霎时间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条冰河中,寒气直冲心脏,冻得四肢都使不上劲,手中的桃木剑都几乎要握不住了。她咬咬牙,掏出一把黄符,朝着周围的烟雾甩去,口中大喊道:“天火四将,急急如律令!”
黄符燃烧起来,火光冲天,可下一刻,烟雾水似的缠绕上去,火光顿时就熄灭了。
姜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哪怕是修为再高深得妖物,对于火这种阳性之物都是害怕的,可是这烟雾不仅不害怕,反而还能直接触碰。
这……这究竟有多厉害?
姜灯不敢多想,深吸一口气,不管三七二十一,举剑斩去,金光闪过,倒真的驱散了一条路出来,她直奔马车,扶住摇摇欲坠的双鱼伞。
铃声急促,仿佛是害怕眼前的烟雾。
姜灯沉下脸,咬破指尖,将鲜血点在伞面,念咒稳住双鱼伞,而后看向再次冲向马车的烟雾。马车上贴的黄符已经烧成灰烬了,哪怕点了血,双鱼伞也被撞得摇摇欲坠。
姜灯握紧手中的桃木剑,深吸一口气,跃下,朝着烟雾用力斩去,金光似乎撞上一阵烟云,没有任何阻拦,可下一刻,金光散尽,烟雾重新凝聚。
果然,千年桃木也对它不起任何作用。
这究竟是什么?
姜灯来不及思索,只是掀了车帘,朝着苏望笙伸出手。
“阿笙,来。”
苏望笙没有迟疑,将手伸向她。
姜灯把人拉出,而后搂着她跃下马车,烟雾趁机袭来,却被飞来的双鱼伞挡下。姜灯松开搂着苏望笙的手,接过双鱼伞一转,再次从伤口中挤出血,飞快在伞柄上画了符咒。铃声缓和了些许,伞内侧的阴阳鱼甩了甩尾巴,竟是游了出来,围在两人身边转圈。
这一下仿佛用掉了姜灯所有力气,她脸色苍白,缓了一口气后低声道:“往回走。”
这家伙设计了那么多,摆明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它的存在的,既然如此,只要往回走,和客栈的人遇上就好了。
虽然这很缺德,但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烟雾似乎看出了她们的意图,忽而铺成一道网挡在了她们面前。姜灯用血在桃木剑上一划,金光中便带了一点赤红,朝着烟雾冲去。
烟雾散开,却又在下一刻聚拢。
哪怕是沾了修道者的鲜血,也依旧不能伤它分毫吗?
姜灯盯着烟雾,额间有一滴冷汗落下。
“真的不让开吗?”烟雾又问了一句,语气依旧很平淡,仿佛先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姜灯握紧桃木剑,厉声道:“不让。”
烟雾似乎终于被耗尽了耐心,眨眼间就到了眼前,姜灯拿着桃木剑去挡,却在下一刻被烟雾缠住手腕,冻得松了手,桃木剑落在地上。
但烟雾到底是没靠近她们,就在它准备掳走苏望笙时,阴阳鱼突然发出黑白两种颜色的光,将它隔开了。
烟雾惊愕了一瞬,下一刻朝着阴阳鱼压去,不过阴阳鱼在颠簸一下后,又继续绕着二人转圈了。
姜灯松了口气,捡起桃木剑。
她正要握着双鱼伞离开,忽而想到什么,低声道:“能借我点血吗?”
阴命人的血应该可以让双鱼伞的阵法维持更久吧?
苏望笙闻言,毫不犹豫咬破了她的手指递过去,姜灯捏着她的手,在伞柄上点了下,下一刻,阴阳鱼突然发出一道青光,但转瞬又不见。
姜灯还没来得及想清楚,突然发觉烟雾不再靠近阴阳鱼了,似乎是在忌惮一般。
“这是……”
姜灯蹙眉,然而下一刻,却见一把桃木剑从远处飞来,末梢绑着一个红穗子小铃铛,铃声清脆,直直穿过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