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纸人应了声,从姜灯的手心翻下来,轻飘飘地落到地上。地上因为下过雨,是湿的,一些人怕小纸人沾上泥土,竟下意识伸手去接小纸人,但伸到一半,又讪讪地缩回去了。
小纸人并没有直接落到地上,而是在离地面半寸的时候停下了,它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小小的手指向一处,细声道:“这个方向!”
它说完,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姜灯紧随其后,余行舒等人在愣了一下后,也跟了上去。小纸人腿短,但跑起来却很快,几乎都快跑成残影了,追着的人一开始还跟得上,后来有些就不行了。
有个稍胖的男人上气不接下气道;“姜、姜道友,你就不能让那个纸人慢、慢一点吗?”
姜灯一直屏息凝神、一言不发在追赶,闻言朝后头看了一眼,讪讪道:“惭愧,我还没学会。”
“那、那还要多久啊?”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停下脚步,“不、不行了,诸位道友先去一步吧,我、我、我随后再来。”
陆陆续续的,有些人跑不动,留下来歇息了,那方脸少年也喘个不停,但每次要停下时,看着姜灯的背影,他又咬咬牙,追了上去。
他才不能输给这个人!
对比下来,姜灯的状态可好多了,废话,她因为没学好这个,从小到大,都在拼命追赶纸人,这么多年的经验下来,她能追上很久都不带喘气的。
就在余行舒都快撑不住的时候,纸人终于慢了下来,姜灯也慢下脚步,“快到了。”
她抽空回头看了眼,跟着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要么像余行舒这样脸色发白,发丝紊乱,要么和那方脸少年一样,面色涨红,青筋暴起。总之,他们几乎都是一副快要晕倒的模样。
“阿弥陀佛,那儿好似有个人。”出人意料的,莲花派的归初倒不算狼狈,不过额角布满薄汗,僧衣也稍稍凌乱。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一笼茂盛的竹子,青翠的枝干低垂下来,风吹过时,沙沙作响。隔着翠绿的颜色,隐约能看见一块杏色的布料——淮天宗的服饰就是杏色的。
姜灯和余行舒等人连忙绕到后面。
“啊!”胆子小的人叫出了声。
姜灯自认为见多识广,但眼前这一幕还是惊到她了。
纸人乖乖巧巧立在一根竹子边,它面前是一位少年,衣衫凌乱地躺在地上,眼睛死死瞪着,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他的胸口空荡荡的,只有红的发紫的鲜血,心脏不翼而飞,一根竹笋从他心口穿出来,灰褐色的笋壳沾染了血迹,清香味中便多了几分腥臭。
“这、这是……”那方脸少年吓得脸色发白,说不出一句话。
姜灯稳了稳心神,将纸人捡起来,念咒烧了去。纸人通灵后,很可能会成为精怪,也不再听话,搞不好会祸害百姓,所以用完后必须烧毁。她拍了拍手上的灰,捡起一根树枝,借此翻动那少年的尸体。
“你干嘛?!”方脸少年缓过来了,拦住姜灯,瞪着她,“死者为大,你竟然还要扰得他不安生。”
姜灯白他一眼:“不翻看一下,怎么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害的他?”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响起,随即那和尚双手合十,低低念起经文,似乎是在超度那少年。
余行舒面露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看向姜灯,轻声道:“姜道友,等归初道友超度完,再动手,可好?”
姜灯也不是故意要为难那少年,她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片刻后,归初念完最后一句,他抬头,看着众人都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抱歉,小僧无意耽搁诸位,只是……”
“多谢归初道友。”余行舒双手合十,冲他一拜,归初连忙还礼。
“现在可以动了吗?”姜灯问道。
余行舒沉默了一下,“我们来动吧,就不劳烦姜道友了。”
姜灯无所谓地耸了下肩,把手中的树枝递给余行舒,漫不经心地嘱咐道:“别直接用手去碰,搞不好那玩意儿有毒呢。”
“多谢提醒。”
余行舒拿着树枝,先是拨了拨他心口地那根笋,而后愣了一下,沉声道:“这根笋是从他心口长出来的,与他血肉相连。”
她拨开少年的心口,能看见竹笋的根须和他心口血肉紧紧连在一起,细细的血丝随着余行舒的动作微微晃荡。
与众对上
“啊!”一些年纪小的弟子忍不住退了几步,就连余行舒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指尖,似乎对这一幕很难接受,唯独姜灯面无表情的,她甚至还出言提醒:“继续。”
方脸少年瞪着她,似乎是嫌弃她没有同情心,姜灯嗤笑一声,俯下身,在余行舒耳边低声道:“我见过比这还可怕的,就在那间屋子里,被剥了皮、挖出五脏六腑的女子被吊着一口气,准备连魂魄一起喂给小鬼……最后是我杀了她。”
余行舒颤抖起来,低下头,最后只有两个苍白的字从喉中流出来:“……抱歉。”
“不怪你,”她直起腰,不看那方脸少年脸上的不解和愤恨,淡道:“继续。”
余行舒稳了稳心神,手中的树枝往上挪,挑了挑他的眼皮,又动了动口鼻,都是很正常的,没有中毒的痕迹。看完正面,她又小心翼翼将树枝放到少年腰上,打算用力将人翻一个面,然而刚动一下,方脸少年突然惊呼道:“那儿有个字!”
“什么?”余行舒下意识泄了力,不过尸体因她的动作变了样子,右手稍稍偏了一下,露出下面一个用血写的字——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