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德仍没放过她。他其实未必在意多一个孩子或是少一个孩子,但为阿缪的叛逆而不满。与此同时,蔡漪得知此事,大闹数日,第一次提出离婚,他承诺尽快解决阿缪。
谋杀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确实容易,但不免有伤阴骘,又要防备这个男孩将来倚仗自己的身世分他家产,他不乏阴险伎俩,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男孩以孤儿的身份被送进葵坪福利院,至於阿缪,周秉德将她丢到顺化,十分确定有生之年凭她一己之力渡不回越城,她那时已有些疯癫,此事完美解决。
葵坪福利院的环境闻蝉虽未亲眼目睹,一直有所耳闻,不仅如此,几番传出护工虐待孩童的绯闻,短暂引起一阵热议,泯於时光的尘埃中,如今已接近倒闭,或许还在苟延残喘。
周见蕖的童年经历他们无从得知。
阿公在多年之後才知晓此事,人在生病之时生起前所未有的悲悯,他不必和周秉德申请,暗中托人寻找——周见蕖早已不在葵坪福利院。
他擅自出走,为阿公的善心增添阻碍,直到他十二岁,记事的年纪,在街头游荡,几乎要走上歧路,或许会成为一名古惑仔,阿公将他带回家。
阿公不是没有找过阿缪,瞒着周见蕖进行,可惜人已沦落异国多年,还是那样闭塞的地方,始终一无所获,他多去佛寺烧几炷香,很快放弃。
讲到这里,闻蝉忍不住发问:「他知道这些吗?」
他当然知道。
阿公叹气,承认自己的疏漏:「我留下罪证,被他翻到,他已经成年,长得那样高,又过於有主见,我只能坦白。」
周秉德时至今日仍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愤恨开腔:「你不该告诉他,他恨死我。陈年往事有什麽好讲的?爸,你怪我心狠,可你难道不信,他就是煞星一个,他毁我一切。」
蔡漪曾倾覆身家帮持他,他们夫妻一起熬过最艰难的岁月,在富贵之时离婚。私生子阴魂不散,被他素来崇敬的父亲找回,与他不亲厚,兄弟也不和睦,二十几岁还在大打出手。
周见蕖自小性情阴暗,沉默寡言,周秉德视他作阿缪的鬼魂还阳,本想舍微薄产业将之打发,他居然反咬一口,克死兄长。
周秉德认为,无人能体会他的哀痛,尤其只要周见蕖多存活一秒,就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当初的糊涂,他绝对有喝醉酒,否则怎会那样惦念分道扬镳的初恋?他不屑承认。
可他明明前几年还在森记冰室频繁会面那位阔太,并且答应对方的请求,尽力相帮,他倒也算是一位情种。
闻蝉对周秉德有了新的认知。不仅理解他为何抱以玉石俱焚的态度,那样仇视周见蕖,还彻底窥见他的残暴邪恶的一面,他简直让她惊喜,而且恶心,他以前对她那麽好算什麽?是伪装?抑或是因她有用?
她疲於深究了。她已知晓周见蕖让她来的用意。他本打算在她生日当天向她求婚,并告知她全部,她拒收这个机会,他便不再开口,借阿公讲给她听,他倒是惜字如金。
这一次,他不必露面,便达到完美的行乞。闻蝉承认,她将满腔的同情赋予他一人,强烈生起拥抱他的冲动,她怕是疯了。
插pter36
阿公仪式感做足,天色已晚,仍不放人,邀闻蝉入席,与他们父子二人共享盛宴,切实地拿她当周见蕖对待。
闻到浓郁的饭菜香气那一刻,闻蝉觉得十分的荒谬,这种撕破遮羞布的场合,还有什麽吃饭必要?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归心似箭。
周见蕖和周秉德的和头酒得以免除,因为闻蝉要代他喝过,五十四度的白酒一饮入喉,辛辣灼烧起心苗,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感受——阿公心满意足,大戏落幕。
一餐饭吃得十分缄默,并不意外。
饭後周秉德识相地上楼,显然暂住於阿公这里,阿公做最後叮嘱:「我盯住秉德,你回去也要约束阿蕖。」
闻蝉应承下来,如此重任,压垮双肩,她卧薪尝胆,总算安全走出这间屋。
一路心事重重地返家,她乖顺坐在後排,车窗降下,晚风袭面,街上霓虹千盏,纸醉金迷的年代,她已远离人烟气许久,虽生活富足,但烦恼丝毫没少。
阿甲和阿良以为她饮醉,阿甲偷偷在心里骂她酒量差,沉迷於嚼槟榔,赠她安宁。
闻蝉没必要跟他们炫耀,她酒量好到至今还没遇上对手,不知是父亲还是母亲给予她的天赋,生父消失十几年,又没见过妈妈喝酒,无从追溯源头。
脑子里一团混乱,就当哪咤在闹海,她的身躯已被风吹得冰冷,不受控制地开始想周见蕖。
她肯定不安好心,想他在葵坪福利院过得有多惨,又是如何成功出逃丶如何长到十二岁,悲惨的画面纷至沓来,他一定做过小偷,毕竟他仍有偷窃她的东西,他是惯犯。
缺乏一面镜子,她毫无察觉,那样漂亮的双眉皱出痛苦的痕迹。心跳异常,归结为那杯酒的责任,她饮太快。眼睛也不舒服,脸颊突然传来一滴凉意,她立即关闭车窗,自言自语:「下雨了。」
阿甲「啧」一声:「你喝大了?阴天而已。」
男人天生具备愚蠢的迟钝,实在可怜,闻蝉不与他争执,很快谋杀掉那些泛滥的情绪,经营慈善会这些年,她已学会克制自己的共情心。
回到家,上楼,路过书房,屋门紧闭,周见蕖在里面忙工作。<="<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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