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顺从她的父母,顺从她的丈夫。”
“最后,她死在了狄人的刀下,而她托付一生的丈夫,躲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然后趁着她咽气的时候屁滚尿流的跑了。”
“割让了北疆十五城,屠城的狄人在霖州退了兵。皇帝仍是安居高位的皇帝,宿文舟仍是那个备受宠信的昌乐王,王府里又有了新的昌乐王妃,只有我的母亲零落成泥,凄然死去。”
“所以,恭谨,顺从,对于一个女子,又有多少意义呢?”
“这不能为我换来任何尊重,任何尊严。”
她的声音明明冷硬,然而侧着的脸上却落下泪来。
晚风盈袖,她的步摇也晃在夜风中。
池暮感到他的指尖轻轻蜷缩,最后只虚落在碧色的琉璃瓦上。她的眼泪明明只是短暂的一瞬,却把他的心浸在了酸涩的苦水之中。
他知道,若他机敏,他便应该去温言劝慰,安抚,此刻她难得脆弱,只有他一人侥幸在身旁。
或许只要软语几句,从此她便能待他不同。
但他不能借着她的脆弱来得到她的欢心。
玄衣的少年垂眼,坐得离她更近了些,却转过了脸,望向灯火渐暗的朱雀大街。
朝笙很快收起了眼泪,莹白的指尖随意划过眼角,换得满掌心的水痕。
她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太软弱,于是扯了扯少年,池暮顺着她的动作望了过去,发现朝笙把泪水全蹭在了他的衣角。
“不能?”
她明知故问。
他无声地摇头,将手伸了过去,宽阔的袖角摊开在朝笙的面前,她湿漉漉的掌心扣在了池暮满是茧痕与伤疤的手上,又胡乱蹭了一把。
“好了。”她恶作剧得逞,拍着他的手,终于露出了个随意的笑。
池暮的手指轻蜷,反扣住朝笙的掌心。
朝笙惊愕地看过去,少年鸦羽似的长睫颤动。
郡主与马奴(21)
“你僭越了,小马奴。”
朝笙挑眉提醒。
明明这小马奴也只是穿着一件单薄的玄衣,掌心的温度却比自己暖和许多。
“郡主恕罪。”池暮桃花似的眼眸弯了弯,微微松开了些,朝笙却没有抽出手来,她温凉的眼泪都被他的掌心捂热。
池暮知道她的试探与默许,终于看着她认真道。
“我不觉得,人的尊严要靠顺从其他人来获得。”
“顺从是下位者的美德。子女顺从父母,妻子顺从丈夫,庶民顺从君主,诸如此类。”
朝笙有些意外:“你是这样觉得的。”
当然——因为他的父母便死于顺从。
他眼神微暗。
“骄傲是一件很好的事,郡主。”
那些翻涌着恨意化作静静流淌的暗河,他声音平和,“因为你能给自己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