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宫的时候,杨氏已经没了好精神。
宫道漫长,汉白玉的长街上雕着凤鸟的浮雕。杏衫的宫娥提灯,引她们出宫。
朝笙走在杨氏身旁,杨氏的余光看到这女孩年轻而生机勃勃的脸庞,竟然有些羡慕。
“郡主。”她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客气,“知道今日那些夫人们的来意吧。”
朝笙有些意外,杨氏居然还能强打起精神与她说话。
她看向她,道:“无非是为着儿女婚事。”
杨氏喜欢她的直接,慢慢道:“是了。”
她声音细而轻,但说得很认真:“嫁人,是一件须得慎重的事情。”
“外表金玉饰着,没准内里是败絮。”
“人前光鲜的,可能人后不磊落。”
“我只是你的继母,但名义上终究也占了你母亲的身份。”
“无论如何,到底希望你能嫁得一个真正的好儿郎。”她的眼神变得有些远,仿佛忆起了什么。
“若往后遇到倾心的,尽管说来。”她轻声道,“我自不会插手你的选择,只不过帮你看看其人如何,给你应有的体面。”
她对于宿文舟的孩子很难有太多慈心,却愿意尽应尽的义务。
“嫁一个我倾心的好儿郎吗?”
杨氏听到她的疑问,答道:“对,须得你倾心,须得他是真正的好儿郎。”
杨氏似乎很少说这样多话,她为人冷淡,对谁都如此,加之身体确实不好。
朝笙收起在宿文舟面前的不逊,认真地听她把话说完了。
最后,也答了句:“多谢王妃。”
杨氏应了一声,便不再多话。
郡主与马奴(20)
回到昌乐王府时,芳汀馆里静悄悄的。
露葵等人也正都是青春的年纪,爱玩爱闹,兼之是头一遭来洛都,等闲不会轻易归家。
玄衣的少年早就听到了少女发髻间清越的步摇声,知道是她独自回了芳汀馆。
在月色下,他如灵敏的黑猫,提着赤色的灯笼,从碧瓦上轻巧跃下。
衣袍翻飞,气流掀起他的高高束起的马尾,庭中月如积水空明,他踏在白石板上,与朝笙隔着三尺的距离,微微低头看向她。
“怎么从屋顶上下来的?”
锦鲤照亮了他们的周身。
“池暮。”她仰面与他说话,“你没有和露葵她们去看灯会吗?”
“屋顶上也能看到。”只不过,看的是她那处的灯火罢了。
“是吗?”她声音散漫,噙着笑,“我也想看。”
他嗅到了冷冽的青梅酒的气息。
“那便上去看看吧。”他询问地望向她,而朝笙随意拿起他手中的灯笼,让他腾出了双手。
“我可没有你这样的身手。”打架尚可,逃课翻墙还需要小马奴接着。
池暮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习惯她浑然天成的骄矜,微微蹲下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