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都的贵族遍地都是,万一告上门来,岂不坏了名声,耽搁了相看人家?
她慢悠悠叹了口气,看着呵出的白雾发愁。
实际上,不单是朝笙晚归,宿从笙今夜也在外面逗留了很久。
没了宵禁,平康坊内热闹得不得了,伶人舞姬皆盛装,一片繁花锦簇。
元夕时候,他的父亲通常在反复润色要祝祷上天的青词,母亲则一如往常养病。
王府里冷清得很,宿从笙不愿意待着,便又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度过了。
呼延明迦穿着朱碧的罗裙,捧着盛满美酒的赤金酒壶,旋转在坊中。
他们追随着她的美丽,而这红尘里游刃有余的舞姬欲擒故纵,眼波流转间妩媚生辉。
她的目光看遍这些雍都的郎君,最后落定在宿从笙身上。
这小郎生得最俊俏,门第最高。
且最年少。
在林坚不满的大喊中,呼延明迦越过了他,俯身于宿从笙的面前。
“醉花阴,消永昼,还请郎君满饮。”她的身子柔韧灵巧,雪白的藕臂越过头顶的珠钗,赤金壶中的酒液自高处倾出,一滴不差的盈满了宿从笙眼前的青玉杯。
因是西域来客,她的官话有着奇异的口音,咬字拖得格外长,自有一番天然的妩媚。
澄澈的酒液在玉杯中打了个旋,烛火碎在透明的气泡中,眼前的舞姬年岁大抵与他的姐姐相仿,她们也有着相似的大胆张扬。
他脑海中划过朝笙似笑非笑的调侃。
“这般年纪饮酒,仔细长不高。”
他年纪很小吗?小到她不愿意理他?可姐姐友爱弟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吧……他情绪愤然,脚踝上的鞭痕却仿佛隐隐作痛。
于是呼延明迦看到,这骄矜贵重的小世子冷漠地别开眼,生硬拒绝:“我不饮酒。”
他觉得,呼延明迦与他的姐姐并不那么相像。
呼延明迦一时有些愕然,纨绔们不乐意了,大声起哄,道宿从笙扫兴、不怜香惜玉云云。
呼延明迦却不恼,她露出个明艳的笑来,泰然自若道:“看来世子瞧不上明迦的酒。”
她尽态极妍,一颦一笑都是成熟的风情,明明是自嘲,反倒叫人听出了不服的傲气。
纨绔们最喜欢她这样的姿态,直白又热烈,在雍都实在少见。
他们纷纷嚷着这胡姬为他们斟酒。
呼延明迦挑眉,身姿袅娜,一盏清酒落在了陆嘉木面前。
陆嘉木含笑一饮而尽,而后倒扣酒盏,看向呼延明迦。
这碧色猫儿眼的胡姬展颜,浓墨重彩的眉眼里都是张扬的娇艳。
她坦然周旋于杯盏之间,却在最后,多看了陆嘉木一眼。
只消一眼,脂粉堆里纵情大的纨绔们便已经懂得。
宿从笙忽然觉得没意思,鼓声不知敲了多少下,灯会早已经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