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缓缓道:“我妈总嫌弃我爸没有出息,而二叔……一直没有孩子,近两年总找我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我妈也总是明里暗里要求我多跟二叔来往。”
“我知道,他们都想让我……跟你争。”
沈京鹤看着面前似乎在真诚袒露的弟弟,眼眸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你不想争?”
“不想啊,”沈京绥摇了摇头,“不说我肯定争不过,就算争到了,我肯定也管不好,我能力不如你,差太远了。”
“再说,我不喜欢管理公司,每天开不完的会出不完的差。”沈京绥慢慢说:“我没什么志向,只想过点平和的小日子……所以我妈总是骂我,跟我爸一样没出息。”
夜风卷过,淡淡的烟草味被吹散,兄弟二人对立站着,不知在想什么,一时都没有说话。
半响,沈京绥苦笑了声:“我妈心气儿太高了,我好像……总当不好她的儿子。”
沈京鹤看着他,淡淡道:“你是三伯母一手带大的,没什么好不好的。”
“爱和期待是两回事,”沈京绥有点失落地说:“虽然这么说很没良心……我很感激她爱我,但确实让我觉得很累。”
他说完这句话,想到什么,有点尴尬地看向沈京鹤。
沈京鹤面上看不出什么,像是完全没听到他那句话,只说:“回去告诉二叔,明天我会去见他。”
“好,”沈京绥端详着他的神色,松了口气,很快又想起什么,“二叔从沈氏退股的事,小英知道吗?”
“不知道,没必要让她知道。”沈京鹤拧灭烟头,淡淡道:“二叔是否还在沈家,都跟阮英没有关系。”
“只要她愿意,她可以一直留在沈家。”
“一直留在……真的?”沈京绥一愣,惊喜道:“大哥不赶小英走了?”
沈京鹤听见这话就烦躁,像是他对阮英多恶劣一样。男人抿起唇,不太高兴地应了声。
“太好了,”沈京绥是真的开心,没注意到沈京鹤变冷的神色,“谢谢大哥!那我先走了!”
沈京鹤心说用得着你谢,睨他一眼,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沈京绥惯常温和稳重,今天却高兴得小跑起来。跑了两步,想起什么,他回过身,看着还站在原地的沈京鹤,鼓起勇气喊道:“大哥,那个,小英,我……我想说,如果哪一天,我要……试试带小英走,你会支持我的吧?”
尽管与大哥不亲近,但在沈京绥心里,最敬重、最信任的人,始终是他这个一手撑起沈家、似乎永远不会犯错、不会徇私、也不会崩溃倒下的大哥。
只要大哥支持,他与母亲抗争,也多了几分勇气。
他知道,他自己撑不住自己,他需要找个人帮他一起撑着。
沈京绥目光灼灼看着不远处的兄长。
沈京鹤站在那里,对上沈京绥的目光,刚刚吐出的烟圈似乎骤然全部洇进了肺里,呛得他难受。
半响,沈京绥才听见他的回答。
“不会。”沈京鹤乌目沉沉,神情泠冽,身上黑色的大衣在春末的夜晚冷得叫人发颤,落满了沉郁的气息。他盯着沈京绥,缓缓补完下半句,“她不会跟你走。”
现在的阮英,纯粹,仁慈,眼睛黑白分明,傻里傻气又聪慧非常,理性客观到不知变通,与一切世俗、圆滑,还有情爱,都不沾边,跟过去那个阮英截然不同。
她不会再跟沈京绥走。
沈京绥愣在原地,呆呆看着沈京鹤丢下这句话后,冷然转身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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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那天沈京鹤跟沈京绥说了什么,从那往后的一段时间,阮英都没有再收到沈京绥的消息,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她实在不太会处理感情债。
悬在心头的一桩大事被解决,阮英每天心无杂念地上学放学,学习考试。沈京鹤这段时间好像都不太忙,阮英在家里碰见对方的次数急增,每天早晚都能蹭对方的车上下学。
在学校里沈京舟偶尔也会来找她,依然执着于带她去酒吧和打架,毫无例外地每次都被阮英拒绝,然后再满脸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拒绝多了,他来找阮英的频率越来越低,有时候路上遥遥碰见,也会加快脚步掉头离开。
比如此刻。
阮英打招呼的动作做到一半,看见对方匆匆离去的背影,不解地皱起眉。
大中午的,沈京舟不去食堂,突然转身往教学楼走做什么。
阮英眼见着那背影越来越匆忙,甚至上台阶时差点绊了一跤,好不容易才重新站稳,随即更加逃也似的往里走。
“……”
不太对。
阮英忍不住想起自己曾经被围堵的经历,又想想这人总是挂在嘴边的打架,皱起眉,跟身边一起去食堂的夏延匆匆道:“你先去吃饭,我有点事儿,一会儿去找你。”
“啊?”夏延没反应过来,“什么事儿啊?”
阮英摆摆手,往教学楼跑去。
沈京舟磕磕绊绊跑回教学楼,等站定了,脑子清明了,自己也有点懊恼。
他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了,总觉得英子陌生得可怕,明明只是失忆了,却好像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好像无论他说什么这个人也变不回他从前那个朋友了。
所以他找英子的次数越来越少,甚至看到就想跑,好像这样就能自欺欺人地装作看不见阮英的变化。
只不过……沈京舟懊恼地扒扒头发,不知英子刚刚有没有看见他,如果看见他转身就走的样子,会不会伤心啊?
沈京舟在原地站了会儿,估摸着阮英已经走远了,一边扒着头发懊恼一边转身,一抬头,迎面就看见自己刚躲开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他身后,正拧着眉盯着他。
沈京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