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得知阮英知道自己软禁她的事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定,几乎是不择手段地在想怎么解释,怎么求得谅解。
所以他借着喝酒和下雪,给阮英打了电话,试图装可怜让对方心软。
可是电话一接通,看到对方的眼睛,他却只想让对方也看一看这十年难得的大雪。
他走在异国寒冷的街道,隔着电话给在家里的人慢慢讲述自己在这边的所见所闻,像每一个拥有亲人和爱人的普通人一样,几乎希望这几百米的路再长一些。
前面就是酒店大门了,沈京鹤停住脚步,把摄像头重新切回前置。
小吴已经小跑着钻进了酒店的旋转门,沈京鹤一个人站在门口,让阮英看了看雪里漂亮非常的酒店,然后把嘴巴埋进黑色高领毛衣里,用那副和往常好像没什么差别的、冷静严肃的表情在大雪里说:
“阮英,我很想你。”
阮英心一跳。
她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怪她这些天过分沉迷当代文学,真的没有分出时间来好好考虑沈京鹤留给她的问题,以至于现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无话可说。
她有一种上了考场但是没复习好的憋屈感。
好在沈京鹤似乎也没有想要现在就等她的回答,说完很想阮英,沉默片刻,又很郑重地重新说了一次“对不起”。
阮英想了想,然后很包容地说“没关系”。
她想,她比沈京鹤大那么多,大了一百多岁,是应该多包容一点的。
沈京鹤比她小那么多,冲动、不理智、或者没有安全感都是非常正常的,她应该尽快考虑清楚,然后尽快给沈京鹤足够的安全感。
不让沈京鹤担心她离开,不让沈京鹤一个人说想念。
第39章
距沈京鹤回来还有几天,还给阮英留了一段时间来思考。
阮英上网查了查,没有找到比较严谨明确的关于喜欢的定义;又去找了几篇相关题材的论文,看下来也觉得比较浮于表面,对她的帮助还不如小吴那几篇似是而非的现代文学作品。
她像是真的在解一道旷世难题,用尽以往她所知的所有解题方法,依然没有得出答案。而“考试”期限越来越近,让她忍不住有点惆怅。
又过了两天,阮英边吃早餐边看早间新闻,猝不及防地在经济频道看到了关于沈京鹤的报道。
媒体对沈京鹤用词非常慷慨,先是毫不吝啬地赞扬了他的年轻有为和灵敏的商业嗅觉,随后较为严肃地介绍了他这次前往澳国协谈的合作对沈氏和整个相关行业的重要意义,最后吐露,沈氏会将这项合作利润中相当可观的一部分用于慈善事业。
新闻佐配的视频里,沈京鹤一身纯黑色西装,踩着皮鞋,坐在红地毯铺就的大会堂的真皮沙发上,跟一群鼻梁高耸的外国人隔桌洽谈。
男人相貌出众、气定神闲,明明看起来最年轻却坐在主位,不着痕迹地操控着整场洽谈的节奏,几乎从头到尾都是沉静而胜券在握的神情。
不知是不是沈京鹤的相貌实在是在一群秃头臃肿的中年男人里过分出众,短短几分钟的新闻里,摄像机给了他几次面部特写,阮英放慢吃东西的速度认真看了看,怎么看对方都是一副气宇轩昂、精神矍铄的模样。
茶几上的手机震了震,阮英放下碗捞过来看了眼:
【沈京鹤:出差好累。】
阮英:“……”
她看了看新闻里笑容从容、意气风发的人,又看了看自己屏幕上简短的四个字,心脏微微一动。
她正琢磨着怎么回复,手机突然跳到了来电页面。
阮英吓了一跳,下意识以为是沈京鹤打来的电话,连忙低头看去——不是沈京鹤,是一个从来没有给她打过电话的人。
唐婉,原主的母亲。
上次因为家长会的事,阮英跟沈京舟要来了唐婉的号码,之后便一直存在手机里,但没想到会突然接到对方的电话。
毕竟她住院也好,高考也好,这位名义上的母亲都从来没有出现过,怎么现在突然想到要给她打电话?
阮英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犹豫片刻,还是接了电话。
“喂?”电话那头的女人声音还是和记忆中一样温柔怯懦,“是小英吗?”
阮英“嗯”了一声。
“是我,是妈妈。”唐婉顿了顿,又说:“你下午有安排吗?有没有时间抽空出来跟妈妈吃个饭?妈妈有事想跟你说。”
阮英没有多犹豫,答应了。
见面的地点唐婉定在市中心一家不算起眼的咖啡厅,阮英到时,唐婉已经坐在里面了,端着个瓷白的咖啡杯,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女人还是记忆中过分柔软的模样,比上次见面时要苍老一些,穿着银白色的及膝旗袍,侧脸很像阮英自己的妈妈。
阮英一时有些恍惚。
可当对方端着咖啡杯缓缓看过来时,阮英立刻便清醒了。
这不是她母亲,她母亲不会有这样弱不禁风的神情。
唐婉看见阮英过来,下意识像迎接什么不熟的客人般站了起来,正要说什么,目光落在阮英的衣服上,怔了怔。
阮英注意到她的怔愣,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看——很普通的浅绿色连衣裙,沈京鹤派人送来家里的,正符合她的喜好,这些天穿了好几次。
但是不知道有什么值得让唐婉怔愣的。
阮英微微侧了侧身,提醒对方,“您好?”
“啊,”唐婉猛地回神,把目光从阮英衣服上挪来,扯出一个复杂的笑来,“来啦?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