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对方亲昵叫她,江婷起了一声鸡皮疙瘩,低着头不想看到主管脸上的麻子,声音很小的回答:“肠胃不舒服,去医院检查了。”
“没事吧?平时要多注意身体,才能更好地完成工作是不是?”
主管抬手在江婷肩膀上拍了两下,她突然站了起来,眼神里的冰冷差点把他唬住,“你怎么了?”
“……”江婷缓缓坐了回去,“没事。”
主管又看了她两眼,才转身去别的地方看。
隔壁工位的萧燕梭着座椅过来,看到江婷微微发白的脸色,连忙关切问她:“怎么了怎么了?”
江婷喝了口热水摇摇头,放低声音:“我不喜欢他。”
萧燕倒是第一次听到江婷抱怨,连忙凑过来跟她咬耳朵:“原来你也不喜欢他啊,我早就想说了!工作能力不行,天天使唤我们倒很勤快,不就是仗着老板亲戚的关系狐假虎威,我看到他那种又装又油腻的样子就恶心!”
以前江婷从来不谈论同事老板,萧燕心里有再多吐槽也不好跟她说,她也怕被背刺。但是今天连江婷都忍不住了,萧燕的表达欲立即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直接展开一场酣畅淋漓的抱怨,可见是有多不喜欢。
但江婷的烦恼和萧燕的不一样,萧燕顶多是被压榨工作,而她遭遇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刚才对方拍她肩膀的时候捏了她一下,她根本没法对别人形容那种微妙的感觉。
上个月她去接水碰到主管,对方非要彰显男士的风度替她接水,把水杯递过来的时候,他的手摸到她的手心,江婷连忙缩回来,水杯掉地上碎了,还被对方说怎么这么不小心……
这不是一次两次,自从主管空降过来,江婷就处在被阴沟里的毒蛇盯上的恐慌之中。
有意无意的肢体接触,偏偏无从质问,对方只会说他不是故意的,你别太敏感。
江婷也怀疑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结果她去某乎某书上搜索,才发现遇到这种情况的女性不在少数。
热评上说:任何让你感到不舒服的异性接触,都是骚扰,一定要明确拒绝。
江婷的确明确拒绝过一次,说自己不需要他的帮助。结果主管嗤笑一声问她是不是在自作多情,说她长得一般身材也不好,放心,她这种类型对男人没有吸引力。
然后那一个月,她的工作量翻倍。
这家公司其实只有二十多个人,主管跟大公司的组长差不多,他把他自己的事压给别人做,然后没事就天天盯着底下人工作。
二十多个员工,女生只有三个人。萧燕是刚带完孩子出来找工作的全职妈妈,她是干倒闭两家公司好不容易找到收容所的打工人,还有个是刚毕业在实习期间的女大学生,她们要是有选择也不会来到这里。
目前萧燕应该没有遭到职场骚扰,毕竟人家有老公,主管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
江婷不知道另外一个女生是不是和她一样有此遭遇,人家刚进公司,和她们没有工作之余的交集。
江婷最近沉浸在喜悦中,要不是今天主管又手贱了,她差点忘记对方的骚操作。
她这次回来就跟老板提了辞职,老板不理解刚给她涨了两百块她怎么突然要走,江婷只好借口老家有事,不得不回去处理。
老板又挽留了几次,见江婷打定主意,只好磨磨蹭蹭说自己要重新招人,至少她不能现在就走了。按照规定,她得等老板招到顶岗的,交接完之后才能走。
江婷本来也想干满这个月拿到报酬再走,何况公司还压了她一个月工资。谁都知道劳动法不允许,但大多数不正规的公司怕员工跑路都会压工资。
江婷有钱了不影响工资是她的劳动报酬,为了拿回她应得的,她才会在这里继续上班。
但现在……她忍不了了。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人也是有底线的,奈何这两者经常得为钱让步。
因为没钱连生存都成问题,只能不停跟环境,跟生活妥协。
江婷发现自己中奖之后,和以前最大的区别就是心态上的改变,她的忍耐力直线下降。
她渐渐受不了待在十五平无处下脚的狭窄出租屋,不想自己做饭而点了一大堆外卖,以前舍不得吃的龙虾鲍鱼通通安排上了。
因为频繁地暴饮暴食,她最近肠胃确实不太好,心里却升起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她讨厌一个多小时的通勤,为了按时打卡赶地铁只能早起,最近迟到次数多了。
换做以前,她绝对不敢,那时候被扣工资是天大的事。
所以,她现在不想再忍耐上级的压迫和骚扰。
本来嘛,公司是一般的公司,她只是个小小的文员,月薪才有三千多。老板也是一般的老板,他给自己涨工资是因为她还算便宜听使唤,再想找到这样的大冤种可不容易。
江婷径直走到老板办公室,再次提出辞职,她现在就要走。
老板愣了愣,端了杯茶递过来,开始打怀柔策略:“江婷你先坐下。”
江婷深呼吸,坐了下来。果不其然,老板又开始他的pua话术了:“小婷啊,一个成年人是要有一定的责任心的,你倒是拍拍屁股走人了,你的工作谁来干?做人不是这么做的,你去别的公司看看,哪家辞职的流程不是这样的?你这样的去哪里都交不到朋友,不厚道。”
江婷:“我先回去,等老板你招到新人了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会教她熟悉工作的。”
她也不是不讲人情,大家好聚好散最好。
老板见骗不到她,只好换了个语气语重心长问:“你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着急要走?要是谈待遇,咱们可以再商量啊。”
他都怀疑是因为他给江婷涨了两百块,助长了她的“野心”,她想拿辞职要挟他,不就是还想再涨?老板冷哼一声。
没想到下一刻江婷真的把原因说清楚了,是因为主管对她有职场骚扰的行为,让她一秒都待不下去。
当然,就算没有这件事,她也可以无理由辞职。
老板半天没说出话来,这个他真的不知道:“……你怎么从来不跟我说?会不会是你太敏感了?”
江婷就知道是这样的对话,她的声音不禁沾上冷意:“老板,敏感不是错,女性有敏感的权利。”
“我怎么跟你说啊?谁不知道主管是走关系进来的。就算你人好听进去了,你们是亲戚,你会因为一个员工和他断交还是把他赶出去?你警告他,他就会来报复我,我的处境只会更糟。”
只有不打算在这里干了,江婷才能把这些话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