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录音不是假的。
但是,他和闻昭也不是假的。
可真相重要么?不都是假的。
闻人羿用?那种惋惜到极致的语气说:“好阿慕,我是不忍心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被他骗啊…”
就像当初闻昭捧着他的脸,“宝贝,被亲得好惨,怎么那么可怜啊…”
不愧是亲生父子,语气、动作,就连细微的神态肌肉都是如初一辙。
慕洵澜动了动干涩的唇角,这一瞬间他似乎有些看不清了,虚虚晃晃的人影,耳边翁鸣,他早就该明白的,不是吗?
不对,他明明早就明白的,却还是在?闻昭的攻势下清醒沦陷。
那怎么办呢,可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清醒的认识到,他深爱闻昭,否则也不会有被伤得浑身是血,却又一个字也无法反驳的这天?。
慕洵澜顺遂了闻人羿的意,摇摇晃晃弯下腰去捡那只躺在?地上?的录音笔。
他呼吸粗重、甚至指尖在?触碰到冰凉的笔身时就想瑟缩回来…痛、太痛了。
那种感?觉像是灵魂被钉入耻辱柱,任由熊熊烈火灼烧着,他各种异样的视线被审判,被鞭打,痛不欲生。
看着慕洵澜惨白的脸色、虚浮到近乎随时都能倒下的步子,闻人羿满意一笑,缓缓升起车窗扬长而去。
看吧,没有什么是解决不掉的。
。
慕洵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上?那辆商务车的,他在?外边孤零零地站了很?久,单子超时了,司机刚接到人就开?始辱骂。
“玛德,你踏马有没有点时间观念?有钱人了不起啊?劳资因?为你这单损失了多少……”
“赔钱!不赔钱就滚!”
辱骂声铺天?盖地,但慕洵澜的五感?已经被完全?封闭,他此刻似乎就是一条浑浑噩噩的灵魂,飘荡、在?空旷灰暗的野原间抽泣。
总之听不进去了,什么都听不进去。
慕洵澜的出神的坐在?车里,手里怔怔捏着两样东西。
一只灰尘扑扑的录音笔、一个精致漂亮的戒指盒。
该送什么给他的爱人呢。
啊…有了。
一场无与伦比的、深入骨髓的——决裂。
。
慕洵澜到餐厅的时候,离约定时间还有十来分钟,闻昭也没在?。
明媚又深情的烛火摇曳着,燕尾服绅士让大提琴溢出醇厚深沉的曲调,紧接着气氛被小提琴欢快悠扬领走,最后加入的是激荡、昂扬的钢琴曲。
一曲结束,侍者缓缓拉开?大门,闻昭抱着一大捧娇艳欲滴的弗洛伊德玫瑰、踏在?深色木质地板上?,缓缓朝着慕洵澜靠近。
慕洵澜敛下神色,没动作,他就坐在?纯白的餐桌前,掌心藏在?桌下,死?死?攥住那两样东西,他甚至没有勇气抬眸去看闻昭。
那双眼睛真的太危险,像是诱惑亚当和夏娃吃掉禁果的蛇,他也不止一次被蛊惑。
闻昭顾自把花放在?餐桌上?,那一捧开?得正艳的花朵近乎占满了整张桌子,馥郁的花香萦绕在?鼻尖,甜得发涩。
他去拉慕洵澜的手,俯下身去虔诚地印了一吻在?雪白的手背上?。
慕洵澜一颤,带着热气的唇瓣贴上?来,轻轻地触碰,闻昭甚至都闭上?了眼睛…他在?享受这个单方面的吻,温软又缠绵。
但他也因?此完完全?全?地错过了,恋人眸底复杂的情绪。
“宝贝。”闻昭替他捂着手心:“你手好凉啊…”
慕洵澜不动声色地把那只手抽回来,他微微偏开?头?去,睫羽搭下来,笼住悲怆,只是轻声问?:“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有。”
他心脏紧缩,竟然有那么一瞬间期盼,闻昭跟他坦白。
临近悬崖崩塌的关头,慕洵澜未曾想过,他感?知到的第一种情绪,竟然是不舍。
如果、如果闻昭愿意坦白,那……
但他聆听到的,却是闻昭用?无比缱绻、深情的嗓音开?口:“我爱你。”
慕洵澜唇瓣翕张,眼前一片白光荡漾。
他脑袋里好像有一鼎大钟,嗡嗡地震动着…渐渐地,一切都在?远去。
“宝贝,我是个彻彻底底的混蛋,也没什么君子修养,还经常惹你生气…”闻昭笨拙地说:“但我真的、好爱好爱你。”
慕洵澜掀开?眸子,目光清泠泠落在?闻昭发颤的嘴唇、红透的耳根上?。
他动了动唇瓣,声音很?轻:“你当然是混蛋。”
仅仅是第一个字出口,闻昭就意识到不对劲儿,他茫然地抬起眼睛,想从对方的眸底寻求答案,但却只触到一层深厚无比的荒原坚冰。
“宝贝……”
“闻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