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斟酌”二字尚未出口,裴铮话音就被打断,循声看去,青云楼的医修匆匆忙忙到了莲雾面前,向她递出一封信,墨迹未干的纸书尚且还携着雪山清冽的花香,让少女一见便绽开笑意。
“莲雾失陪。”她站起身道。
说完,便提着裙角,将往日周全的礼数都忘却,一心只想前往玄漱花林——她可能有很多坏心思,情爱以外的地方都残忍而冷血,但她确实是在真心实意地爱萧宴池。
那个人就是她存在的全部意义,她生来就爱他,她也坚信他生来应爱她,只爱她。
因此萧宴池在信上写邀她桃花林一叙时,莲雾是发自肺腑的开心。
她从没被萧宴池允许踏入过雪山花林,概因这片终年不谢的花海有它的主人。莲雾想,这个允许,说不定就是她全部取代林祈云的标志,说不定就是萧宴池开始爱她的标志。
她兴高采烈的与萧宴池在桃花林中相会,这次萧掌门没拒绝她的任何接近,除了爱搭不理,莲雾挽他臂弯,与他亲近时,他都没什么反应。
至少没推开她,莲雾翘着嘴角想,然后在走入花林拐角,柳暗花明的下一瞬,就被人泼了一头彻骨的冷水。
“我问你为何阻我……”
沉怒着眉眼的林祈云站在纷飞花瓣里回头,看见他们时,表情空白了一瞬。
目光偏移到他们相挽的手臂时,原本吐出口的话也说不出口了。林祈云微微阖眼,那幅在雪山云桃下更显三分颜色的眉目露出几分难以察觉的苦涩。
“叨扰。”他道。
随后转身,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花林中。
这样的交锋——甚至都称不上交锋,莲雾却在这短短时刻里感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她不知道自己什么表情,双唇颤抖着放开萧宴池,用尽力气才提起嘴角问他:“你,拿我,让林祈云……你居然拿我来……”
“莲小姐多虑。”萧宴池冷淡的回看她。
“什么多虑!”莲雾眼底唰的一下就如滴血般艳红,“你就是想避开林祈云的刨根问底,你就是不想回答,你就是借我来看林祈云会不会在意你,会不会因你难受!”
“……”萧宴池拍了拍手肘袖子。
莲雾被他这个动作刺激到,几乎要朝他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怎么能不爱——”
“莲小姐。”萧宴池冷淡地打断她,“一年以前,在龙溪重伤回归玄漱时,我便明确拒绝过小姐,是你一再妄……”
他顿了顿,看着莲雾那双泫然欲泣的桃花眼,终究还是没有把话说绝。眉峰微拢,萧宴池对她道:“此次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往日玄漱自会登门道歉。”
登门道歉。
登谁的门,道谁的歉?
莲雾闭上眼,心想你该登的是天道门,该道歉的是害你至此的林祈云。你本该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魔尊,你本该爱我,林祈云把你毁了。
他最该道歉,最该千刀万剐。
他最该万劫不复。
致疯的恨意刺痛着莲雾,她缓缓收回漫游的思绪,睁开眼将自己扯回了现实。她已经走到白玉宫前,眼前雪山圣洁清冷,书案堆积的主殿中央,正坐着疲累于门派利益斡旋的玄漱掌门。
萧宴池肤色惯常苍白,待在白玉宫屋檐下,阳光很少透进来,从远处瞧,唯二的艳色便在浮在眼瞳中,显得他眉目极漆极俊。
见是莲雾,萧宴池没了兴趣,他甚至都懒于给予莲雾目光,一目三行的看着卷轴,道:“你来做甚?”
“……祈云让我来问你两句话。”莲雾道,“他说他想去千里雪原跟清河驻守边疆,还想去万里南疆……”
萧宴池听第一个字就不想再听,“出去。”
“都是原话。”莲雾柔道,“不信你自己去问,与你师兄问问看,他是不是时刻都想离开你。”
“咔”的一声,萧宴池手中笔杆断成两截,他终于抬眼,眼神锋利如刀芒,“我让你出去。”
莲雾毫不惧怕,她像没听见般步步向前,一直与萧宴池四目相对。
“萧掌门,”莲雾走到他案前,“你在透过我的眼睛看谁?”
“……”萧宴池重新拿起一支笔,再度看向卷轴。
莲雾笑了,“这双眼不过有几分相似,你便爱屋及乌,我如此逾矩你都不愿动我……宴池,你爱他这般隐晦而深沉,为何不与他坦白?”
萧宴池不答。
“呀,你该不会……”莲雾拖长了话音,“是怕你说出口吓着他,让他躲着你,离开你吧?”
萧宴池的笔停了,冷漠的看向莲雾,半黑不红的瞳里这回是真现了杀机。
“也对,也对。”莲雾点点头,“生性自由的心上人一心远走,任谁都要小心翼翼,可你手足无措,只会像菟丝花般缠住他,换来的却是无尽的争吵,我都替你心痛难受。”
“不如……”她将手放在桌案上,声音低了下去,“我给你出个主意吧?”
“……”
“你我假戏真做,试探他心意,借机挽留,而后…偷梁换柱。”
莲雾笑得甜丝丝的,眼睛都弯成月牙。
“你觉得呢?萧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