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放听到无辜二字,冷冷地牵动嘴角:“城内歌舞升平,城外遍地死尸。这位少爷,你告诉我这金陵城中哪里还有无辜之人。”
沈应冷静应对:“死去灾民中有你的亲属?”
趁着说话分散杨放的注意时,沈应的眼角不断向四周瞥去。
他知道霍祁放了暗卫在他身边。
他身陷险境暗卫不可能不救,只是现在杨放的刀就在他脖子上,暗卫救人的速度恐怕没有杨放的刀快。暗卫估计也是怕血溅当场,沈应变成冤魂一条,他们没法向霍祁交差,所以才迟迟没有出手。
沈应必须给他们制造一个机会。
“兄台若为报仇而来,你大仇已经得报,该速速逃命去才是,现在不是再杀人的时候。”
“亲属?非要有亲属死在城外,才有资格杀这恶吏?”
沈应一听便知要糟,寻仇或许还可说服,但杨放此来是为除恶,这样的人是没法被说服的。
沈应面不改色:“兄台今日来原来是为了除奸臣,兄台大义,在下佩服——兄台小心!”
沈应忽然惊恐地向杨放身后看去,眼中露出焦急神色。杨放亦觉背后劲风来袭,下意识举刀回身作挡,沈应立即滚地而逃。
只听‘当’的一声,一粒圆石击中杨放刀锋,顺便化为碎石。
与圆石一同而来的,是文瑞的剑。带着劈山断水之势,向着杨放而去。
文瑞为人向来求稳,沈应从没见过他下这么重的手,可见他对杨放的忌惮。
杨放举刀格挡,刀剑相交间火花四溅,文瑞的剑尚无恙,杨放的刀已经有了一道缺口。文瑞低头看了一眼,似有些可惜,低声道:“你缺一把好刀。”
“文瑞!”沈应急急唤他回神。
文瑞再度向那缺口挥剑,杨放立即一个翻身跃到文瑞后背向他砍去,被文瑞反剑挡下。
文瑞抬头向沈应一笑:“快走。”
似还有余韵玩笑,但实际上沈应能清楚地看见他额间的冷汗。文瑞打不过杨放,沈应认识到。他第一次恨自己从前只学了文没学武,现下见他们高手过招,竟连点忙都帮不上,还要成为别人的负累。
沈应握紧拳头瞪着文瑞,忽而起身大步向外面跑去。
杨放在文瑞背后,冷声说道:“这样的身手,舍命救一个贪生怕死之徒,可惜。”
文瑞用内力震开杨放的大刀,两人齐齐向东西两处跃起,呈对立之势立在院中。
“留下来送死,那可就太傻了。”
文瑞笑了一声,甩了甩握剑的手:“我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和人动过手了。”
在禁卫军中待着,日日巡逻守卫,至多不过同手下人比比拳脚,与高手过招简直就是奢望。
“今日正好让我过过瘾,谁生谁死……”文瑞瞥了一眼地上碎开的石子,“还不一定!”
他的剑跟着他的最后一个字一起刺出,裹挟着千斤之势,今日要与眼前人比个输赢。
……
沈应急匆匆跑出仪门,发足向霍祁狂奔。他不忧心暗卫会忘记告诉霍祁此地有危险,他怕的就是这人犯倔,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以霍祁的性情,知道守备府中有叛军作乱,指不定还要亲临现场指导别人捉叛军。
沈应真是怕了他的幺蛾子啦。
他急步奔到衙狱前,却见到霍祁正带着两个扮成谢家护卫的暗卫往外面跑。衙狱的守卫都已被拿下,沈应不知他们要去何处,生怕霍祁是要去‘前线’增援,忙上前拦住霍祁。
“你要去哪里?”
沈应撞在霍祁的身上,才把人拦了下来。霍祁停下脚步,用力握着沈应的肩膀上下看了几圈,见沈应身上没伤才不紧不慢地放了手,低声笑了起来。
“杨放……”霍祁呵呵笑了几声,眼中已经有了杀意,“有意思”
他又不动了。
他身后的暗卫着急:“少爷,叛军就要进城了,此地可不能久留。”
“什么!”
沈应听到这消息又是狠狠地吃了一惊。兴州离金陵何止千里?这叛军怎么就不声不响地到了金陵。这问题问好像什么都知道的霍祁也是没有答案,他只是运筹帷幄,又不是神仙,哪里能算得到所有事。
不过这叛军来得正好,来得越多霍祁越兴奋。
前世他被像条看家狗一样被拴在宫里,兴州的叛军都是沈应收拾的,风头全让沈应出了,这辈子总算轮到他霍祁。
霍祁道:“来多少我也不怕,正好同他们好好玩——啊!沈应你放肆!”
他正得意着,忽然脸上被沈应狠狠扇了一巴掌。霍祁摸着脸上的痛处,难以置信地瞪着沈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还在担心眼前这个犯上作乱的人。
沈应却骂他:“别再给我做出这副万事尽在你掌握的姿态,现在事情不在你的掌握中了,保命才是最要紧的。蠢货!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骂完他又急忙去暗卫擒住的狱卒腰间扯下钥匙,挨个打开牢房,将无辜被关押的谢家人放了出来,让他们赶紧逃命去。
谢家人早在护卫来救‘谢挚’时,就听到叛军进城的消息。
他们原先以为那些护卫会把他们一起救走,谁知道那几个人居然理也不理他们,只救了‘谢挚’一个。
原本他们已经绝望,沈应却在此时打开了牢房。众人连忙奔出牢房相携而逃,也没空去管刚才扔下他们的‘大少爷’。只有谢家二少爷谢垣还要去拉自家大哥一起跑,只是还没到‘谢挚’跟前就被自家娘亲给拉走了。
“大哥——”
谢垣被拉走了还在不停回头,霍祁可没空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