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一初到这个世界,一天只有一趟去县里的车,现在好了,每天至少三趟。
三姐夫本来想送她们去县里,有车方便些,但是他在忙建厂的事,实在走不开,就只能三姐带她们坐公共汽车进城。
进县的路途不算近,坐公共汽车得要两个小时,三姐没有跟她的妈妈一样用块布把孩子裹起来背在身上,她现在有条件了,搞了辆便携的婴儿车,凌一帮忙给抬上车。
赵小小第一次坐上公共汽车,即便她们一家人好不容易找到位置坐下,为了省点空间不挤到小表妹,赵小小还站起来抓着座椅。
因为是今年新增大半年的公共汽车,是那种二三十座的小巴车,明显的汽油味,贴着男科医院GG的座椅,还有鸡鸭一箩筐,相当浓郁的乡土气息。
周末夏风本来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结果周海下楼来请她去溜冰,说县里的溜冰场可好玩了。
连安县是典型的内陆县,虽然挨着莲江,但冬天的莲江并不结冰,所以说是溜冰场,其实玩的是旱冰,也就是光滑的水泥地配上两只脚八个轮子的溜冰鞋。
这时候的溜冰鞋还是那种四个轮子跟四轮车一样的鞋子,脚後跟有个圆铁块当刹车,和後来的轮滑鞋不太一样。
溜冰场的溜冰鞋,十天半个月不见得清洗一次,租来玩一下午就得三十块,这对每个月补贴只有八百块钱的夏风来说,贵得堪比抢劫。
但周海说的是请夏风去玩,夏风到底才二十出头,以前过得又是城里的日子,想到溜冰就想到自己的青春,心里还是想玩的,但周海只邀请了她,这一看就不是普通邀约,夏风想想还是拒绝了。
而拒绝的理由也很简单,她也要陪赵小小去县里买衣裳,买的是女孩子才能穿的内衣,周海一个男的不合适跟去。尤其是,他和凌一丶赵小小也都不熟。
赵小小非常上道,听夏风拿她拒绝周海,赶忙从作业里抬头说:「就是就是,夏老师你说好要帮我挑选的,还有卫生巾!」
周海一听,尴尬地立在原地,有些站不住了。这小孩儿,张口就来卫生巾啊,他这麽个大男人站在这儿呢。谁家好女人买卫生巾不都用个黑色口袋装着,生怕被人看见买这东西,赵小小倒好,喊这麽大声。
周海匆匆离开,夏风松了口气,陪赵小小一上午就把周末的所有作业做完了,两人一起走路去茶水镇车站,跟凌一和三姐一起上车。
因为每天就三趟进县城的车,所以每一趟车都坐得比较满。不一定所有人都是进县城的,也有部分人从茶水镇上车,在中途一些乡镇就会下车。而且这公共汽车也会在路边停下,载一些半路乘客,所以一路上基本没什麽空位。
还好,凌一和三姐先到车站,已经给赵小小丶夏风占好了位置。发车後,中间路上有碰见一些老人挑着扁担上车,没地儿坐,赵小小想到自己的奶奶,虽然对她不好,但也辛苦了大半辈子,起身给人让座。
这种乡下的公共汽车一般走的是老路,一些蜿蜒的山路必须得多年驾驶经验的老司机才能镇得住,而没有座位只能站着的人更是东倒西歪。
凌一让赵小小坐在她腿上,免得被甩出去。
赵小小想到早上周海叔叔那副听了她的话,一脸窘迫的样子,十分不解,她指着前方座椅後面贴着的塑料男科GG,问凌一:「妈妈,为什麽我提卫生巾,周叔叔那麽害怕,那他是不是没办法坐车了,你看这车上好多前列腺丶男科……」
好歹,卫生巾是正常生理所需要的用品,就和卫生纸一样重要。可公共汽车上那些「前列腺」丶「早泄」丶「尿不尽」等等字眼,不是更露骨?
凌一面无表情地说:「因为他目光短浅且双标。」
如果刘大姐在场,凌一当然不会这麽说,别看她好像有些木,但她不傻。
夏风赶紧提醒道:「这样背後说人家不好吧。」
凌一扭头看她:「*不是吗?」
夏风哑口无言,虽然凌一说得直白,她认为背後说人家坏话不好,但这坏话,也确实是大实话。
三姐坐前面一排,好扶着她的婴儿车,她扭头过来,横插一嘴:「小夏啊,你还别说,我妹说得真没错,我在家来月经那段时间,我换的卫生巾比较勤,就丢在我们家厕所垃圾篓里,就半天时间没来得及倒垃圾,我家那个尖嘴公就在家里破口大骂,说我把什麽污秽东西扔家里了。怎麽,他拉屎屙尿洒到马桶上,我还没骂他呢,他先骂起我了。」
「我来月经是污秽东西,他拉屎屙尿就乾净啦?乾净个锤子,他那马桶盖上都得溅上几滴,天天不是我刷就是婆婆刷,双标得很咧。」
於是,就着这个话头,三姐开始了喋喋不休的吐槽和抱怨。凌一抱着孩子默不作声,赵小小听得津津有味,还和三姐一起指责三姐夫一家不对,夏风听得瞪大了眼,想来是没想到三姐这般剽悍。
几人坐车路过茶水镇边缘的一处施工地时,三姐就颇为自豪地介绍道:「呐呐呐,就是老张要建的酒精厂,他当时还跟我说要建化肥厂,我立刻就不答应。」
夏风疑惑道:「这是为啥?」
夏风是教书的,对建厂倒没有什麽深刻的研究。
「你别看化肥厂利润好像还行,我跟你说,也就这几年还行,我们G省那边啊,都不待见吃打了很多药的蔬菜,虽然我那个公公嘴巴刁,但他就是地地道道的G省人,她们啊都讲究吃食物的本味,最注重食材的新鲜和自然。那种农家土鸡丶土鸭啥的,贼受欢迎。你搞化肥厂,Y省多少化肥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