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云连夜背着包到了边疆,守着雪山高原,每日看着风雪漫天,这里太贫瘠没有半点喧哗。
他却久违感到了平静,理清思路后才恍然,他不仅是差点毁了别人,也是害了他自己。
说出那些话做那些事的人,居然真的是他,就好像下了降头一般。
而江行云也说到做到,闲下来换防时,就爬上雪山喇嘛庙去静坐一会。
这会,天光初亮时,他就爬上了山顶高庙。
有僧人对他弯腰:“同志,您又来了。”
江行云笑着点头,刚要踏步走开,突然被僧人叫住:“您几乎日日来,所求的事有结果了吗?”
“没有什么求的事,我不信这些。”
江行云摇了摇头,他从没有求什么,只是在祝福,她能过得好些。
僧人看着他的衣服,眼里闪过了然:“我看你的命理,是和一女人有命定缘分,但不知为何命定之人出现支线,自此就越走越偏。”
“当然您不信就当我是随便聊聊,我过去砍柴了,还请自便。”
僧人笑着离开,江行云脚步却顿在了原地。
他说的支线,是指他认错人那件事吗,他嘴角出现几分苦笑,叹息着坐到常坐的蒲团上,静静看着殿前明灭的烟火气。
没什么好遗憾的,他做错了许多事。
叶宜家,你幸福就好。
后院砍柴的僧人也在疑惑,奇怪,本该是交汇的路线,女方另一条线却是突然偏离了轨道。
下山后,同伴递来了几封信件:“好像还是退回来的信,江哥你是不是把地址填错了。”
江行云捏着信点了点头:“辛苦了。”
他寄信地址是谢行告诉他的,不会错,唯一错的就是被拒收了。
算了,有什么可写的呢。
他正要收起来,突然看到最底下一封是一个陌生地方,河北张村,江雪飞寄。
他姐?
为什么会是这个地址。
江行云拆开了看,信已经是两个月前写的了。
“行云,江家大难,全家都被下放到这,只你离得远躲过一劫,现在爸爸、姐过得都很痛苦,日日要上地,要住牛棚,受人欺辱,姚云肚子还怀了弟弟。”
“望见信支援一下姐姐,能不能带我们离开,我怎样受苦也无所谓,但爸爸、还有未出生的弟弟怎么办。”
江行云看着信件,呆呆坐了一夜,直到天明时才恍然浑身酸痛。
道德准则、世俗条例,他都是应该立刻请假出去看父亲姐姐他们,去拼命找朋友熟人帮忙。
搁以前的他,也会立即这么做。
可他现在没有一点这么心思,反而只有深深的恶心感,一提起江家就会有的恶心。
父亲做了那些恶事,早就该遭罪了不是吗?
甚至,什么未出生的弟弟,他看到这几个字眼就恶心,父亲一生筹谋机关算尽,不知道提前为他宝贝儿子考虑吗。
他甚至都能立即脑补出父亲决定生这个孩子的心态,大儿子废了,自然要扶一个新的。
可惜,一切都不如他所愿。
江行云嘴角扯了扯,拿出信纸回信。
“我如今地处偏远职级也低,帮不了姐姐什么,这些是我这几个月攒的工资,只能帮到这里了。”
“下乡劳作是好事,锻炼心智身体,世界上多得是更惨的人,建议尽快调整心态适应。”
他简简单单回了信,随信附上了几个月的工资。
虽然说着关怀的话,熹微晨光下,男人面上却是一片冷硬,没一丝波动。
来到这边,他见了太多扒树皮吃草根的穷苦人家,对他们来说,下地劳作赚工分分粮食都是奢望,只因这里太过贫瘠。
见识多了,怎么还会觉得父亲他们惨呢。
不过是让享乐习惯的人上人,见识一下普通人民群众的日子。
信寄出后,他就不再管这摊子事,能不能再收到回信也不在乎。
可不知道是不是与那个喇嘛的谈话影响,当天晚上,他做了个梦。
他还是坐在大水乡那棵树下,小腿处被毒蛇咬的青黑,这一次,他双眼睁大。
来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