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松亭徐徐往下说:「十八岁那年失手把我爸捅死了。过失杀人,判了九年。前两天刚出来,不太适应。」
中年男人额头渗汗:「这丶为什麽啊,你爸干什麽天杀的事儿了?」
谢松亭这句甚至带笑:「他家暴,天天回家打我妈,我看不惯,那时候年龄小,冲动了。」
他说得详实,口吻却轻描淡写,仿佛在说自己起床洗脸刷牙。
「哦丶哦……」
司机神色震撼,想起刚才自己不乾不净的嘴,难以克制地自我代入——
谢松亭和他儿子一个岁数。
二十七了。
谢松亭空口白牙结束:「嗯。」
他抽菸又快又稳,丝毫不呛,一口接着一口,结束这段对话後坐在车里,两分钟便抽空一根。
薄烟囤积,笼住他眉头。
见中年男人识趣地不再骂老婆,谢松亭按下车窗,让满车的枇杷烟味逸散出去,把菸头在衣兜里按灭。
火光一闪,他看着衣兜被烧黑,火灭,才移开眼。
後半程,出租又稳又快。
司机战战兢兢,生怕哪开的不对,谢松亭一个不高兴,从后座跳起来把他给捅了。
到地方,两人一个下车开导航,一个在主驾劫後馀生,不约而同在评价页面给对方点了半颗星。
四点半,热气渐消。
谢松亭拉起兜帽,走上人行天桥。
对面走来一队放学的橘黄色校服小学生,像群松散的鸡崽。他一身黑色过膝的长风衣,鹤立鸡群,因背对着太阳,面容不清。
那通电话正巧在此刻打来。
「喂,你好,这个号码是谢松亭吗?」
「是我。」
声音有些熟悉,谢松亭却想不起哪里听过。
「太好了,我正要找你,我叫席悦,是席必思的妈妈。」
他手机贴耳,停下步子,像被定住了。
「高中你见过我,记得吗?当时我和席必思一起。骨汀江桥。」
她说得很模糊,换个人不一定记得十年前的事。
谢松亭张了张嘴,嘴唇发抖,明显想起来了这是谁。
磅礴的黑色雾气从天桥那头涌出,吞噬孩子们,一股脑向他冲来。
谢松亭下巴开合数次:「……什麽事?」
「好久不见,是这样的,我这里有只小猫想麻烦你帮忙。」
浓雾已经到他鼻尖半寸,遮蔽太阳馀热,显出狰狞的非人面孔。
他不躲不避,声音冰凉。
「……好久不见。」
不知道是回电话那头的人,还是他面前这只怪物。
第2章第一周
谢松亭推开门时,屋里的人正垂首在办公桌前,於笔记本上写写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