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随你。」他清楚此刻的孟斯故不大清醒,但也是在这种时候,他想传达某些实质性的改变,「孟斯故,我大概是很喜欢你。」
比简单的喜欢程度更喜欢。
这份喜欢仓促且令人难以置信,但类似世人常谈及的爱情,就算跟那个人的喜欢高度雷同,就算注定违背本性,他也通通认了。
有爱与欲共同催化见证,不认就是自欺欺人。
严竞不当逃兵。
孟斯故缓慢睁开眼睛,稍稍抬起头看向严竞。他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恍惚之间想起也是在这样一个半梦半醒的夜晚,他落在一个男人的岸上。
——「你记得我会一直爱你就好。」
——「我大概是很喜欢你。」
孟斯故终於松开揪着严竞衣服的手,一字一句轻声回应:「我也是,K。E。」
第41章
严竞尚且挂有笑容的唇角瞬间落了下来,他心脏微缩,有如满满一盆凉水泼到烧得火热的火石之上,残忍的「嘶嘶」声与脑中几根神经崩断的动静高度重合。
「孟斯故。」他一字一句叫了孟斯故的名字,除了这三个字,没接着说更多。
孟斯故似乎终於从这声冷冰冰的唤声中清醒,双眸睁得浑圆,随即逃也似的离开严竞的怀抱。对视片刻,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麽,但什麽都没说出口。
严竞看他这幅模样,一颗心冷却过後又受坠跌,碎得彻底。
「你叫我什麽,把我当成他了?」严竞深吸了一口气,听见自己问出了这样的问题,不带半分骄傲,试探性的语气悲哀得一点儿都不像自己。
屋内一片沉寂,只有屋外的风雨声始终未停,偶尔肆意刮进来扰得人心烦意乱。
紧接着,问句变成了陈述句。
「你把我当成他了。」
孟斯故的心咯噔一下,同样没有好受到哪里去,他嗓音干哑地道歉,「对不起。」
严竞面沉如水,「原因。」
还能因为什麽。
孟斯故垂下眼,觉得眼睛疼得要死,难说是因为发烧还是此刻的事情,
日夜身处与初夜环境相似的旅馆,面对着与K。E相同的脸庞,纵使清楚身旁不是K。E,他也根本做不到放弃在严竞身上寻找熟悉的身影。自从搬离严竞联邦的隔壁住所,脱敏练习正式开始,或许时至今日纵着自己与严竞亲密,一次接一次地自欺,也是荒唐可笑的疗程之一。
「我知道你不是他,」孟斯故说,「刚才脑子有点儿乱,听错了,也看错了。」
严竞掐起他的下巴,逼迫他看向自己,声音抬高了些,「你觉得我说的那些也是你幻听?是不是在你孟斯故心里,那两个字只有他才可能跟你说?!」
「我……」
孟斯故的迟疑恰好认证了猜测。
见状,严竞反倒有了些难以言喻的心慌,他松开手,手上动作转而变成抚触脸颊,他问孟斯故:「什麽时候开始的,我说我喜欢你的时候,还是跟你做的时候。你现在看着我,脑子里想的到底是谁?」
孟斯故没有回答,明明不想哭,却控制不住掉了眼泪。
这一次,严竞没替他擦,而是眼睁睁看着豆大的泪珠子滑落。
孟斯故有意把他认作K。E,不是不知真相的错认,也不再是执拗的自欺欺人。这个结论贯穿了近日来孟斯故许多行为,包括在卫生间提出邀约,包括明知那瓶止痛片有副作用仍蒙着眼睛服用,也包括一次次接受亲吻没有反抗与深究。
想得深了,严竞突然抽丝剥茧意识到了被自己曲解的某些因果关系——
孟斯故之所以主动丶顺从丶包容,并非他有多爱你严竞,而是因为你可以是那个人的替代品。他在肉体上的接纳,对感情的回应,从头到尾都只是对着你身体里死去的灵魂而已。
所以孟斯故总在亲密之後给他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所以孟斯故从不真正探究他们亲吻的原因。
不奢求爱的人对於是否被爱并不在意,又怎会发自肺腑地交出完整的自己。严竞拥抱的亲吻的告白的孟斯故,可能从头到尾都在对着他分心。
尽管如此,严竞依然不愿相信。
孟斯故一次次与店家讨价还价想为他省钱,孟斯故笑着跟他在百年老树下挂香包,他们在咖啡厅一起聊经验,吃情侣套餐的甜品,每次事後孟斯故靠在他怀里都毫无警惕,无条件放心……桩桩件件的爱与亲密皆出自真心,分明看不出半分虚情假意。
严竞的自尊使得他问不出「你爱不爱我」之类的话语,但当前他的顾忌被更深的情感所压抑,几番克制之後仍是咬牙确认:「你跟我待一块儿的这些天,对我就没那种感觉?」
孟斯故微微蹙眉,本就晕眩的意识更加浑浊。他理解严竞的不悦,任凭谁被作为替身对待都不会开心到哪去,更何况K。E与严竞本就是一生一死的对立面。
但他惊讶於严竞的表白,也不懂严竞的痛苦源自哪里。
「那你呢?喜欢我什麽?」他反问严竞,「是你亲口对我说的,男人跟男人有感情很恶心啊。」
严竞的手僵硬住,缓缓落下,「我也说过,现在跟那时候不一样。」
孟斯故的声音有些发颤,说出的话伤人更伤已,「严竞,你不是这麽天真的人。回联邦以後我跟你不会再有额外的联系,我还是军校准毕业生,你还是众人敬仰的中校,一切回归正轨。没交集是你以前求的,对你对我从来都是最好的结果。说到底,我们不会有任何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