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斯故说:「那就好。你先去洗澡吧,我慢,等你洗完我再去。」
严竞正有洗澡的打算,拿出要换的衣物就往卫生间走。还没进去,他停下来问:「你刚才吃药了是吧?」
「吃了,怎麽了?」
「你今天烧退得差不多,吃消炎跟止疼就行。那个止疼片,队医说是村民开的高效药,你觉得有效吗?」问话略有些突兀,严竞又道,「要是没用,回头我下楼找罗姨买瓶新的得了。」
「效果很好,吃下去几分钟就不疼了。别买新的了。」孟斯故认认真真说,「谢谢。」
「谢什麽。」
「谢你想着替我买药,还有,谢谢你的登山杖和香包。」孟斯故握了下手边的拐杖,「我不会胡乱联想别的,但是该感谢还是得跟你说。」
严竞摆摆手,不太喜欢他这般客气,丢下了句「别矫情」便进到卫生间,一把关上了门。
转身看着镜子中的人,严竞怎麽看怎麽不顺眼。他莫名对自己有种陌生感,好像从孟斯故口中确定那款止疼片很有效,便能抵消他没有告知药有副作用的事实。
抵消太过自欺,他想纠正念头,但怪异的是,怎麽都无法自我说服。
严竞洗完澡出去,孟斯故仍坐在沙发上看书,没有任何不对劲反应。严竞多看了他一会儿,说不出该放松还是紧张。
「你洗好啦。」孟斯故突然看过来。
「嗯。」严竞走到一旁,无视他的目光,擦着头发说,「你早点儿去,别磨蹭太久。」
「好。」孟斯故放下书,拿着自己的衣服和一个塑胶袋缓慢走进了卫生间。
孟斯故进去不久就在里头高声喊严竞。
严竞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快步走到门边,敲了两下门,「什麽事儿?」
「严竞,你是不是用错毛巾了?」
严竞一愣,低头看手里的毛巾,的确不是他那条蓝色的。他攥紧毛巾,只得承认:「拿错了。」孟斯故的肩膀不好直接冲洗,浴巾吸了水太沉太重,方便起见得拿毛巾擦拭。他深吸一口气,「你直接用我的吧。」
孟斯故却拒绝:「还是你去罗姨那儿再拿一条新的吧。」
严竞不悦,「我都能用你的,你怎麽不能用我的?」
「不是你不喜欢我用你毛巾吗。」
「我……」严竞想起来了,他是有告诉过孟斯故别用错。
实际上,那时候看孟斯故撑着撑衣杆去卫生间洗澡,面容憔悴,他原本是想问需不需要帮忙,但是男人帮男人洗澡怎麽想都别扭,他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说明自己为何这般好心,因而在孟斯故回头的时候,话就拐了弯,变成了「你等会儿毛巾别用错」。
严竞懒得解释,「算了,你先洗,我去前台拿。」
罗姨瞧见严竞顶着半乾的头发过来拿新毛巾,把新毛巾递给他的同时,告诉他:「床头柜的抽屉里什麽都有,不够用可以来找我或者Ross,走的时候从押金里扣就行。」
小旅馆的床头抽屉还能放什麽。
严竞皱眉,「想多了,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
「不是吗?哎呦,走眼了。」罗姨乾笑了两声,「我想着你们非要住一屋,加上你不是个差钱的主儿……不好意思帅哥,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严竞走了几步,又退回去,「要是我说我跟他是,你就不觉得奇怪?」
罗姨「嗐」了一声,「我在这儿什麽没见过。男男丶女女丶男女,其实都是一个样儿,感情不标性别的。」
她这话听着似乎有道理,严竞却不赞同:「没标,但有门槛。我不是同性恋。」
「你不是,那你喜欢他吗?」
「当然不。」
「不喜欢,住店的时候那麽紧张他?」罗姨单手撑着下巴,压低声音道,「为什麽还请我去找那个老头把你的表买回来,然後让我告诉他,你的手表一直在我这里当押金?」
严竞瞧着旅馆老板精明的脸,眸色发沉,「这说明不了什麽,手表的事儿自有我的考虑,你只管照做。」
「别担心,我不打探客人的秘密。」罗姨说,「不过感情可不是能守得住的秘密。」
回房间的路上,罗姨的话不停在严竞耳边打转。
话题扯到喜欢与否上,令他意识到这两日自己身上的不正常似乎都与这个有关,好像有一股力量在推动着他关心孟斯故,在意孟斯故,甚至,喜欢孟斯故。
力量不似来自已然消失的K。E,而是打从心底冒出,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多年练就的自动防御意识及时提醒严竞,不能由着它在心内肆意生长,否则後果不堪设想。
於是严竞回到房间叩响卫生间的门,决定把新毛巾给孟斯故以後,再跑一趟楼下,花钱让老板尽快购来一瓶相对应的清热药物。
孟斯故没有开门。
「孟斯故?」严竞多敲了两下,「毛巾拿来了,开门。」
孟斯故这才闷声回答:「你,你放外面就行,我不要了。」
刚才还坚持要新毛巾,这会儿不要了,严竞有种不妙的预感,「没出什麽事儿吧?」
卫生间内传出打开花洒後的流水声,孟斯故的声音在其中夹杂,听上去充满掩饰:「没有,就是不需要了。我先洗,洗完,再说吧。」
严竞确信孟斯故出了问题,只是他也分不清究竟是人在里面摔了,不想麻烦他,还是止疼片的副作用出现了。